孝和親王為遊千蹤止血用功,萬裡針将司徒律井身上的針悉數拔除。
此時已至平旦之時,正在閉目運功的孝和親王一口血噴了出來。
“我觀司徒面色卻也恢複了七七八八。”萬裡針收好醫囊站定。
“他是救活了,千蹤是不是就要死了?”孝和親王抹去嘴邊鮮血道。“哈哈哈”萬裡針笑出聲,孝和親王也不似平日的雲淡風輕,兩眉緊皺。
“你實在是太過緊張這個年輕人了,難道你忘了我萬裡針神醫的稱号了嗎?隻要不是醫死人、肉白骨那樣的事,到我的手裡還不是輕輕松松?”萬裡針上前按着遊千蹤平躺在地面上。
孝和親王從地上站起,目光殷切地看着這一幕。
萬裡針氣定神閑的将手放在遊千蹤的脈搏上,随着越探越久,萬裡針的眼睛越眯越細,眉毛愈蹙愈緊。
“難道有什麼難處?”孝和親王第一時間察覺後便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請向孝和親王借一物來用。”萬裡針看向被抛擲在不遠處的匕首道。
孝和親王将匕首取來,遞上來時欲言又止,行醫救人的事他是一竅不通,但此時對萬裡針又不能全心全意的相信。
“放心,我隻是要取他一個穴道放血,若孝和親王心存芥蒂,大可親自動手。”萬裡針明白先前的事已讓孝和親王不滿了,所以方才觀其顔色,才有了這麼一回話。
孝和親王沉思了一會,千回百轉間想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番話,便道:“神醫多慮了。”
孝和親王心中的疑慮被打消,一并幫着萬裡針挽起遊千蹤的褲腳至膝蓋上方。
“血海穴上一寸便是百蟲窠穴,此穴如其名,可治與蟲相關的疾病。遊千蹤的脈象顯示他體内有兩隻蠱蟲纏鬥,這是我意料不到的,老夫苦思冥想,惟有在此穴上做些功夫,方可引得二蟲偃旗息鼓。”話畢,便對着左右大腿内側的同一位置的穴道劃去兩刀。
鮮血橫流,萬裡針又從袖中抽出一個小紙包抖散開來,将細密的白色藥粉灑在傷口上。
不一會兒,鮮血止住了,很快的凝結成血痂。孝和親王心内啧啧稱奇。
“不肖一會,他便會醒轉,隻是這個法子隻可解一時之危,稍後待老夫想出徹底根治之法,遊千蹤便可免去蠱蟲的煩惱。”
“按理來說,方才用鮮血吸引蠱蟲的法子隻能把真的那一隻連命蠱吸引到體内,不知是什麼緣故竟引得兩隻蟲一并進入了。”萬裡針在孝和親王攙扶起遊千蹤之際兀自喃喃。
孝和親王将遊千蹤安置在椅上,轉身向萬裡針出聲道:“ 方才神醫你可聽見是什麼聲音緻使蠱蟲狂性大發?”
萬裡針心中自有一番計較。那用樂聲激怒蠱蟲的人必定與盜走孫寶成屍體的人大有關聯。其心思難以猜度,若想緻使司徒律井喪命,何以要這麼彎彎繞繞地來行事?
難道,想殺,卻殺不得,隻好假借他人之手來行血腥之事?
一個個疑惑盤旋在腦海之中,但萬裡針卻不想過多深究。還是那句話,他想殺司徒律井都來不及,哪裡會為他的性命多費心思。
遊千蹤不知自己緣何答應了孝和親王,但是他和親王心中都明了。當年聞人韻一家理應滿門抄斬,是孝和親王念昔舊情與聞人家的功績在當今聖上面前求情,才得以讓其充入宮中成奴成婢。聞人韻不想連累于萬裡針,毅然決然和他和離。
往事一幕幕重現眼前,萬裡針心頭酸澀。
若不是金石國當年使用奸計,讓使者誤以為聞人一家通敵叛國,何以招緻滅門的禍患。聖上雖也念昔往日舊情,卻敵不過朝中非議,雖有孝和親王帶領一幫忠臣求情,但終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他雖心中感激孝和親王的恩情,卻不曾相見過,如今能相認,自知欠親王的恩情無以為報,所以就算是救下昔日的仇敵,也是義不容辭的。
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以德報怨的容人之量。不過眼前,一碼歸一碼,恩是恩,怨是怨。先報恩,再報怨。打定主意他便道:“是有聽聞。說明有人有意要殺死司徒。老夫一早就猜測有人對孫寶成身體内的連命蠱做過手腳,不然此蠱發作,一般隻會令中蠱者短暫暈厥發狂,斷然不會落到昏迷不醒的地步。”
“不過枉費心機皆枉然,司徒還是終究被神醫你救下了。”孝和親王道。
這廂兩人都各有心事,不再深究。
至食時遊千蹤轉醒。
醒來時人卻不在茅草屋之中,而是到了一個收拾妥帖的客棧。
他正坐在床上迷思,擡起自己的手腕來看。上面纏着白布,隐隐透出血痕。欲擡起腿下床,卻覺得兩腿疼痛難忍。卷起褲腿一看,竟然有兩道新添的傷痕。
“千蹤,你醒來了?”一人推門而入道。
遊千蹤識得這聲音正是孝和親王的,擡眼望去,卻見一個清雅的公子款步而來,至于床榻邊,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眼角眉梢俱帶欣喜之意。
“你是?”一時恍惚,遊千蹤打不定主意這個冒出來的公子是誰。
那公子低頭從腰間捏出玉牌,“我是段人腸,也是孝和親王。”
遊千蹤以為孝和親王是個年邁的老人家,卻不想除去污垢恢複本來面目的孝和親王竟然是這般風流倜傥的模樣。
“敢問親王多大年紀?”怎麼一會老一會年輕的?遊千蹤管不住自己的嘴,好奇的問道。
孝和親王噗笑出聲,卻也端的一副莊重的姿态,将玉牌收回腰間,伸出三根手指。
遊千蹤再次傻了眼,又是三?
“三爺,你知道我猜不中你的心思的,就不要打啞謎了。”他想,不至于是三歲,也不至于是三十歲。
“千蹤,記住了,本王年紀五十又三。”
原來年紀中也有個三。但觀其形貌至多三十五歲,卻不想保養的如此之好。
“親王,司徒律井現在如何了?”他醒來後原本要去見司徒的,卻不想雙腿患傷,行動不便,如今與親王見過後,迫切地想要知道他昏迷以後的事。
“這個你操心是自然不過的,若不是神醫在那裡,恐怕你為司徒律井還要搭上一條性命。”孝和親王告訴遊千蹤司徒安好,隻不過“你是自身難保了,雖然神醫暫且壓制了你身體内兩相纏鬥的蠱蟲,可是至今還未想出取出兩隻蠱蟲的萬全之策。”
“那他們人現下何處?”遊千蹤雖然知道自身的危險,卻還是關心着旁人的安危。孝和親王搖搖頭。
“親王不知?”
“我知,神醫将孫寶成安葬後就去到知府為梁贽煜診治,而司徒,他應該還在你的茅草屋中休養。”孝和親王在話中提醒遊千蹤曾經答應他的事情。“我也知你若是不見司徒律井一面定是不會輕易跟我離開的。”
“親王,雖然遊千蹤出身卑微,但是仁義禮智信還是懂得的,待我确認司徒安好後,即日啟程也是可以的。”遊千蹤言辭懇切,目光誠懇。
“我信得過你,一個能為朋友兩肋插刀而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顧的人,我又何必懷疑你的義與誠呢?你且在此處修養幾日,到時候你傷好了再去尋他,若他還在你家中,你們自是有緣相見。”孝和親王道。
得了孝和親王得允諾,遊千蹤心下快慰。接下來幾日好生休養,喝下苦口的湯藥也不畏懼半分,眼中時時帶着憧憬的光亮。哪裡還有半分當初向司徒律井索要蜜餞糖塊的磨磨蹭蹭。他喝藥喝得利落,加之心情寬慰,病好了大半,不過三日的光景就能下地行走了,隻是走得較為遲緩,可不妨礙他禀告孝和親王去家裡尋司徒律井。
“你現在雖能行走,但是我終歸不放心,不如讓我身邊的人陪你一起去?”孝和親王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