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提及過去的六年，沒有彼此參與的六年。

這六年，有沒有其他人參與？

六年了，時光猶如木工的雕刻刀，在彼此身上留下深深淺淺的痕迹，看得見摸得着，卻不敢輕易提。

記憶是痛苦的根源。

兩人相顧無言，安靜地吃飯。林宥突然覺得這種沉默難以忍受，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胸口堵着，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環視一周，故作輕松地問：“奶奶呢？今天好像沒看見她。”

“她約了朋友出門。”陳默夾了一筷子菠菜，語氣平靜。

“可樂雞翅還挺好吃的，想不到你挺有做飯的天分。”林宥試圖打破沉默，語氣帶着幾分調侃。

“本來也不難。”陳默擡眼看她，目光深邃，“倒是你，問卷改好了嗎？”

“啊，快了快了。就差一點點。”林宥含糊應答，猛地咽下幾口飯，差點噎住，她趕緊喝了幾口湯。

陳默看她慌亂的樣子，嘴角止不住上揚，很快恢複冷淡：“别敷衍我，今天下午必須改完。”

“知道了！”林宥沒好氣應了一聲，低頭扒飯，心裡卻忍不住嘀咕：“這人真是······讨厭死了。”

午後的暖陽斜切進來，微風帶起了白色的棉麻窗簾，雪球在陽光下肆意翻滾，餐桌邊兩個人對坐着辦公。

林宥伸了個懶腰，語氣帶着慵懶：“搞定了！陳總，你看看。”說着把筆記本轉了個方向。

陳默低頭認真盯着屏幕重構的問卷邏輯框架，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幾下，眉頭微皺：“這叫搞定？用戶的外食頻率和飲食習慣沒有完全區分開。”

林宥拿起水杯，陳皮普洱的香氣漫開，抿了一口，語氣輕松：“這個簡單，直接在這裡加一個細分選項，比如每周外食次數和外食偏好。”

陳默擡眼看了她一眼：“你倒挺會偷懶，直接用現成模闆。”

“什麼偷懶，這叫高效利用資源，這就叫專業。”林宥嘴角翹起，露出那顆小虎牙。

“專業？那你解釋一下，上次的紅燒肉為什麼是酸的。”陳默輕哼一聲，目光回到屏幕上。

林宥故作無辜：“那是特制低脂版紅燒肉，陳總不是要嚴格控制熱量嗎？我可是嚴格按照要求執行的。”

陳默挑眉，語氣帶着嘲諷：“你覺我吹毛求疵，所以故意用酸味紅燒肉來報複我？”

林宥忍住笑，一本正經搖頭：“陳總您是我的雇主，我哪敢啊。”

陳默沒接話，眼光專注落在屏幕的數據模型上。

林宥順着他的眼光，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昨天我聽師兄說，緻道現在正在通過實驗室的獨家數據優化訓練食療模型，現在進行得怎麼樣呢？”

陳默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鍵盤上的指尖頓住：“顧衍章是你師兄？”

林宥點點頭：“對啊。大學時候他是我們徒步社團團長，人挺好的，專業知識也強。之前我——”

“之前怎麼了？”陳默擡起頭。

“沒什麼。”林宥偏過頭，避開陳默的眼光。

都已經過去的事，也就沒必要提起。

“你跟他很熟嗎？”陳默收回目光，語氣淡淡。

“還行吧，就是師兄妹關系。”林宥擡眼看了他一眼，試探道：“你很關心他？”

“好奇而已。”

“哦。所以，你們的模型訓練得怎麼樣了？”

“實驗室提供了10萬份用戶的飲食與健康數據，技術團隊上周在算法上有一些突破，我們計劃推出自己的代謝分類算法，下周會進行内部測試。”陳默指節敲了敲桌面，“不過，飲食日志存在地域性偏差。”

“噢，我懂，像我之前在食品檢測中心上班，采樣的時候就發現本地蔬菜的營養數據與北方比差異明顯。”林宥筆尖戳着下巴，回想了下，“而且，像同一種食材在不同季節的營養成分也不同，比如我們中午吃的菠菜，夏季的維C 含量比冬季高20%。”

陳默點頭，語氣帶着認可：“沒錯。目前食療模型的食材營養數據來源于權威數據庫和科研文獻，地域性差異确實是個問題。”他頓了頓，“目前我們正在考慮搭建地域性食材數據庫。”他從電腦調出數據報告，三維地圖上跳動未閉合的數據缺口。

林宥低頭思索，在便簽紙上畫圖：“能不能從種植端開始，我大學專業老師就是在做這個方向的研究，前段時間我還看到她發了公衆号科普。”

“你說的是區塊鍊溯源，通過植入物聯網傳感器實時采集光照、土壤等數值，搭建動态更新的食材數據庫。”陳默微微挑眉，他沒想到林宥居然知道這個概念。

“對對對，就是這個！我轉給你看看。”林宥點開公衆号給陳默看。

“你們老師的研究方向倒是挺前沿。”

“那當然，劉教授可是我們院的大神，我畢業論文就是她指導的。要不，我把她的聯系方式給你，你們可以聊聊。”

陳默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你發給我吧。”

林宥興緻勃勃點開了手機，開始編輯信息，發送出去後，她沖陳默眨了眨眼：“陳總，這可是我的人脈資源，你準備怎麼感謝我啊？”

“感謝？你不是已經拿了特别顧問的薪資嗎？”陳默瞥她一眼，語氣淡淡。

“小氣鬼。”林宥小聲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