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顔皇子一經出生普天同慶,是大顔皇朝最高級别的喜事,蘇母一介婦人自然也知曉這位小陛下的生辰,至于皇後娘娘為何會早産這等後宮私密,還是宸妃回江南省親時透露給蘇家人知道的。
不過這些蘇母沒必要同還是小孩子的蘇沫說。
蘇沫好奇地問:“那陛下是個男孩子嗎?”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胡話!”蘇母伸出手輕輕打了她額頭一下:“天子當然是男子了,這天下哪有女子去當家做主的份。”
蘇沫嘟了嘟嘴,有些不服氣,當不當皇帝另說,可憑什麼女孩子就不行。
蘇母繼續織着明日要入江捕魚用的蓑衣,随口一提:“沫沫你昨晚不睡,這會兒不去屋裡補一補覺嗎?”
蘇沫愣了愣,道:“阿娘昨晚上跟女兒講話了?”
“你瞧瞧你呀。”蘇母無奈到又騰出手來點了點蘇沫的額頭:“倦的腦子都麻了,不是說睡不着覺,偏要跑來同母親說話嗎?”
蘇沫渾身發寒,聲音打顫:“阿娘……昨晚上我睡着了,那個人不是我!你以後莫要再跟他說話了!”
蘇母聽了哭笑不得:“真是腦子麻了,發什麼胡話呢,不睡覺就一邊玩去,阿娘忙着呢,别在這瞎搗亂。”
蘇沫失魂落魄的坐了一整天,不知不覺就困了,等醒來後一睜眼,她果真又回到了那座大殿内。
隻不過,這次面前的禦案上單獨擺着一張信紙,那信紙用一塊憨态可掬的白釉黑花卧虎瓷件壓着,一眼便将蘇沫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紙上還寫了一行鳳飛鳳舞的字。
“蘇沫?朕的手是你弄傷的?”
蘇沫歪了歪頭,眼睛瞪的超大。
這是她與顔暮互通的第一句話,他們在這天同時發現了各自身體會在睡時互換的端倪,也是從這天開始,他們兩人默契的用信紙留言的方式建立起了聯系。
一晃九年過去,如今的蘇沫已經十分熟悉這個地方,更熟悉了現在這具身體。
也不知道顔暮在她來之前睡了多久,他這麼困,此刻互換過去,應該還是暈着的吧。
承明殿内,除了蘇沫自己空無一人。
深夜寂靜,漫長的宮道上偶爾有輕微肅穆的腳步聲巡視走動,沒有裡面人的吩咐不得踏入一步。這是大殿外的将士正盡忠盡責守衛着皇宮内院,守着這座代表着皇權至高無上的承明殿。
蘇沫根本睡不着,她就坐在寬大的檀木椅中央,枕着手臂獨自思忖着。
蘇文謙還有一個“身份低微”的前妻和她這個嫡長女的事情,如今可能也隻剩幾個老家仆和交好的人家知曉。
臨州蘇家沒有熟悉自己的人,倒是一點都不用擔心,但要是她答應了蘇家的人回去,需要再跟随蘇家家眷進京。進京後接觸的人變多了,對應的麻煩也會變多,還真遠不如在茶嶺山莊逍遙自在的方便。
況且,蘇家究竟對她是何打算,蘇沫現在也還是猜測。
但父親若真是動了其他不好的想法,比如利用她謀上位的心思,那前方等待自己的,必不是什麼人人稱羨的康莊大道,而是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死路。
這也是個得先告知給顔暮的事情。
“好令人頭大呀。”
蘇沫嘟嚷着,雙手自然地握住頭發抓了抓,又馬上意識到自己不能将他的儀容弄亂,忙放了手。
蘇沫剛要伸去案上摸紙筆,才注意到寬大的禦案上一片狼藉,奏折堆疊如山的案頭零零散散擺放了一些均未批改的折子,左側還放了一大堆打都沒打開的奏折。
天呐,全部批複完估計得要半條命吧。
蘇沫吐吐舌頭,她随意翻了翻,很眼尖的就找到了一則禮部官員上奏請進秀女的折子。
一看日期,才知這份奏折已經被某人擱置許多天了。
看來顔暮最近煩心的事也不少。
蘇沫又重新幫他扔到最角落去,眼不見心不煩。
本是要留信的,她這下又重新放下了手中的毛筆。算了,等明日看看情況,再告訴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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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臨州城内的蘇府宅院内,有幾個老婦人正往裡堂屋裡走去。
“小女娃生活挺滋潤,被那山莊農家收留下來養的可白淨了,除了瘦些,不像受過苦做過粗活的,但瞧着……不是個好拿捏的性子。”
此老婦人正是白天去過茶嶺山莊的老嬷嬷。
現如今回了蘇家祖宅,嬷嬷連忙趕到院子裡同夫人回禀。
主屋内的軟榻上坐着一年逾四十的中年婦人,打扮的老氣橫秋像個老太太,便是蘇家主母戚氏。
戚氏生了副尖酸刻薄的相,但年輕時卻談得上是個美人。
江南以瘦為美,戚氏人到中年還在刻意減肥,使高高的顴骨看着更為明顯。
聽了老嬷嬷的話,戚氏不置可否:“養的好實屬正常,據說越韫生前對那位莊主有救命之恩,這才将她們母女兩收留了下來,對救命恩人,這點口食方面的恩還是要施舍的,至于性子,呵,山野長大的,若是溫順就奇了怪了?”
蹲在一旁給主家捶腿的黃衣婦人看了看戚氏的神色,開口對老嬷嬷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等幾個嬷嬷都退出去後,那黃衣婦人忙同戚氏說道:“若夫人不放心,明日一早我去替夫人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