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老臣也不能白背這口鍋,有名無實的事情老臣不願幹,不如就地坐實了這個事情。”邱謹破罐子破摔:“所以陛下,這功課?”
邱謹這厮如今也會對着自己陰奉陽違,裡外譏諷了,這都是蘇沫慣的。
都是因為蘇沫,邱老頭子才會越發對自己蹬鼻子上臉。
這份仇,他該記在邱謹身上,還是她身上呢。
顔暮不由笑了。
他這一笑,一直萦繞在周遭的冷冽一下消失殆盡,竟隐隐有炫目的光澤在眼底流動,與他平常一貫的冷臉很不一樣。
見邱謹疑惑地看着自己,顔暮這才斂了笑意。
“罷了。”他将扇柄放置桌上,道:“還請太傅再給朕半日,今晚朕會辛苦辛苦,定将全數功課做完,若錯一字但憑太傅處置。”
處置這詞……
邱太傅右眼皮一跳,“陛下言重。”
晚間,蘇沫一醒來就發現自己正趴在禦書房的案桌上呼呼大睡,面前是臉色鐵青的太傅大人。
這個死顔暮,果真又坑她。
顔暮小時候脾氣古怪得很,也十分任性,經常這樣一大堆積攢着扔下來讓自己替做。
剛開始蘇沫還規規矩矩的順從,後面寫煩了,給她的難題也越來越多,蘇沫頭疼到學會反抗,故意隻批一半就睡覺,剩下的全留到第二天早上還給他。
顔暮也是個狠的,公然拿着在朝會上現批現閱,任一衆大臣大眼瞪小眼在下頭幹等。
到了晚課時,邱謹自然不會放過此等荒唐行徑,開始借機灌輸大道理,灌的蘇沫那是一個頭兩個大。
在她眼皮子半開半合間,往往又要被一聲痛心疾首的“陛下——”驚吓到回過神來。
顔暮那厮卻理所應當的同她講:“我幫你挨母親的批,你幫我挨太傅的訓,咱們互相抵消。”
母親的批不也是你做的壞事嗎,她又不怎麼替顔暮上朝,也不能去考狀元,憑什麼挨太傅的訓。
蘇沫:“呸,本姑娘不想幹了!”
顔暮:“呵,由不得你。”
蘇沫一把掀翻了燭台。
顔暮當夜就宰了她養了三年的老母雞。
第二日,蘇沫看着一鍋吃光的雞湯和骨頭幹瞪眼。
蘇沫慫了。
自從海上一見,她還以為顔暮真的長大了,是個成熟穩重的一國之君,這些從她與顔暮日複一日的字裡行間中就能感受到,他的事情能自己完成了,沒想到還是喜歡偷懶耍滑,讓她幫忙頂事背鍋。
被晾了很久的邱太傅好一通氣,蘇沫一回神,就看見老人家的面容已經黑了一大片。
蘇沫剛要張口阿巴阿巴解釋,但邱太傅鼻孔呼哧呼哧的直噴起熱氣來。
“陛下如今長本事了,是越發見不得老臣說教了!”
随即長袍一甩,哼哼唧唧大步離去。
……
蘇沫突然有股和小時候看到一把燒了顔暮狗窩的沖動。
不過蘇沫她自己都說了那是小時候不懂事,現在的她不可能再鬧出三更半夜,寝殿走水,全洛京城雞飛狗跳的大動作來。
上回得到的代價是老母雞屍骨,這回她可沒有雞替自己去受過了,蘇沫不想她這具本就柔弱的身子屍骨無存。
望着面前堆成小山的奏折,蘇沫隻得認命的拿起毛筆,學邱太傅一般呦呦歎氣。
她從前仿照顔暮的字迹日夜練習,習得不說一模一樣,也是難辨真假。但如果蘇家真打算一起将她接去洛京,難免會遇到有見過陛下的達官顯貴,她若是恰好在他們面前動筆……
江南長大的官家小姐和當今陛下同一個筆迹可不得了,蘇沫最近便開始尋找另一種字體的手感,功課才偷懶了些。
直到半夜三更,蘇沫才得空下到密室,果真見顔暮又給她留下一行神采飛揚的字體。
上言:“你明早交完差再換過來,我不想看見姓邱的老東西。”
蘇沫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她也不知道顔暮為什麼對邱謹有那麼大的意見,何況邱太傅還是太皇太後娘家那邊的族弟,按理來說顔暮應該對他很親呀。
小時候顔暮話裡就夾槍帶棒的,道若不是看在皇祖母的關系上,早就将這不知尊卑的老頭打傷八十大闆,再流放邊塞喂狼。
皇祖母走了三年,顔暮已經更加看不慣邱謹了。
邱太傅也是個倔脾氣,偏就跟顔暮對着來,擺長輩的譜,真是嫌命不夠長。
唉……蘇沫嗷嗷歎氣。
先不論邱太傅如何吧,她倒好說,但明日蘇家就要派人來莊上,難道讓顔暮去應付她們?
蘇沫真怕這位爺一個不爽,團滅了那群長舌仆婦。
“行吧。”蘇沫無奈歎氣,想了想又多囑咐了一句:“換就換吧,那陛下還請低調點,别給我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