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吳巍佩着腰刀，身姿挺拔，神情肅穆。

影武衛在太祖時期就被賦予了皇朝最高巡察和緝捕之權，朝堂官員們私底下無不對影武衛通天的耳目感到不滿，在一名文官當庭抗議被拿出來祭天後，再無一人敢有異議。

在座各位，為官多年的都不敢說自己沒有任何錯處，若真有把柄握在影武衛手上，加磚添瓦添油加醋，下一個被拖出去的難保不是自己。

到了顔暮即位，又特令影武衛監管诏獄，給了吳巍極高的法外之權，身為指揮使的他甚至可以在刑獄一事上先斬後奏，更令京中朝臣發指。

但吳巍私底下是個特别能講的話痨，好幾次蘇沫都被他叨叨的頭大如牛。

蘇沫想了想顔暮跟她留的言，要怎麼開口問吳巍這件事才合适。

他應該是先就知道蘇宅裡頭多了兩個人，所以今早派了吳巍去細查。為什麼說是今早呢，因為蘇沫清楚這種無關緊要的家庭瑣事，影武衛隻需半日就能查個明白。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影武衛最近能力有所下滑呢，所以蘇沫免去了時間，問吳巍道：“查的怎麼樣了。”

吳巍行完禮後回道：“這蘇侍郎表面看着人模狗樣，私下真不檢點。今日探子實是看了一出好戲。”

奇怪，在男人們看來朝廷官員娶個姨娘有什麼不檢點的，别說洛京的大官了，連她們臨州八十歲的鄉紳前不久都娶了第十八房小妾呢。

那吳巍這種事見得應該很多啊，可他現在居然也跟顔暮一樣，賣起關子來了。

看來有大瓜。

蘇沫正了正臉色，問他：“何出此言？”

吳巍說：“他那小妾陸氏是蘇文謙三年前托人買下來的暗娼，一直養在京郊的宅院裡，生下的庶子名叫蘇子延，是在外頭懷上的，等肚子快顯了才咬牙接進府裡來。那戚夫人當時一進門見到那小妾和庶子很是崩潰，鬧得那勁兒可厲害了，跟洛京裡的那些官家夫人完全不同。陸氏被她罵的擡不起頭來，在堂内跪了好久，府裡的下人全看見了，估計這片刻正嘲笑主母情深錯付，步了蘇文謙原配的後塵。”

蘇沫心中一沉，她難過的不是蘇文謙負了母親，這個渣爹她早已沒放在眼裡，她是想到母親因為這對狗男女再次被下人提及，被他們非議取笑，她就很難受。

下首的吳巍又道：“隻怪那原配的女兒當時躲在窗外偷聽，她在前，咱們的探子在後，擋着了視線，不然可以聽見更多。”

蘇沫：“……那她真是該死。”

吳巍冷汗一滴，勸了一句：“陛下言重，這罪不至死啊。”

蘇沫：“行吧。”那以後找機會去跟吳巍的探子說聲抱歉。

其實顔暮這幾年沒少派吳巍敲打那些手腳不幹淨的官員，影武衛探子的消息一出馬，個個都如臨大敵一樣，一邊吓得拱手承情，一邊私下送禮讨好，吳巍一向來者不拒，可人一走叫上手下記個賬本又送陛下那去了。

官員們個個心虛謹慎，自然不敢跟同僚說自己與影武衛有此交情，一來二去，送的多了，也是比很可觀的數目。

到後來，顔暮一見國庫剩餘不足的時候，就讓吳巍拿出幾件把柄去敲打下他們。

國庫有了銀子，官員保了帽子，大家都開心，何樂而不為呢。

但臨州财神蘇文謙一直清高的很，他的确是有些真才實學在身上，但升官升的如此之快，除了以臨州蘇氏清流世家的名聲加持，自然還有戚家的人脈背景在幫他。

戚家家底豐厚，生意做的極大，戚連榮這一脈從十幾年前就定居在的臨州，自那時起管理着江南一帶供應的織品綢緞，背靠朝廷，很快成了臨州城第一大富商，帶着蘇文謙這個女婿如虎添翼連上了好幾階。

若說這背後沒有戚家的銀子打點，誰都不信。

可他官場上打點的銀子都是通過戚家去做的，路子也行的名正言順，抓不到錯處。

蘇沫突然陷入沉思。

她那渣爹官職俸祿都不低，那平日對府上是多摳啊，戚氏好歹是皇商家出來的，出嫁時少不了有很多嫁妝銀子，但看在城門口吃西瓜時的樣子，倒像是平日裡節儉慣了的，浪費一點都心疼。

難不成蘇文謙這些年将府上的銀錢都掏空，不止跟他鋪了官場的路，都去搞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去了？

蘇沫的表情變得有些耐人尋味，但在吳巍看來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往常陛下都是一臉漠然的樣子，這回倒是對蘇家的事很有興趣。

但是陛下的興趣來對了，從陛下很早就吩咐他在蘇府多插幾個眼線看來，陛下應該很早就對蘇家起疑心了。

吳巍很佩服陛下超強的第六感，不愧是他們英明神武的陛下！

吳巍這會不由也起了興緻，他摩拳擦掌地說道：“沒想到蘇侍郎現下也有把柄在陛下手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