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腦子裡混亂一片,但唯一想明白的點,就是顔暮今日為何會讓她坐在這裡。
她清楚,縱使她與顔暮沒有這荒誕離奇的因緣際會,她的婚事也定是在蘇文謙的掌控下,如今還能由自己選擇,便是再好不過。
她知道,現在她可以直接用顔暮的嘴,說出:“我不要你的大女兒”的話來。
她必不能再跟顔暮有過多的羁絆,她再怎麼跟顔暮相熟,都不好意思再去宮裡麻煩他,一直躲在他人的羽翼之下永遠都是弱小的一方,因為她最終還是得靠自己。
如果那天夜裡她沒看到盧廣生,蘇沫肯定會這樣做。
但她現在得去幫顔暮。
蘇文謙選擇讓她進宮肯定不是一時興起,盧廣生到底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扮演了什麼角色,她一無所知,她更不清楚顔暮本人知曉多少。
如果蘇文謙真與盧廣生同流合污,後面一定有其他的想法,他以後所犯的事情不小,可能還想經過她的手,在後宮中周旋。
而顔暮最煩後宮裡的事情了,不然也不會任由太後把持着後宮,他可以無心,礙不着他什麼,但宮裡若進了妃子還真與以前不同,礙着她了啊!
她突然後悔自己前些日子為什麼非要矜持着不去主動找顔暮了,找他問問又不會少塊肉!
真是自己坑自己。
蘇沫深吸一口氣,盯着蘇文謙看了許久,蘇文謙還低着頭跪在地上等着陛下開口,卻又覺得頭頂像是有根尖銳的針在刺自己的頭皮,時間一長,他覺得自己的頭皮快被刺穿了,似乎有血珠子滲出來。
隐約間,他聽到頭頂傳來陛下冰冷的聲音。
“準了。”
德海隻訝異一瞬,忙拂塵提醒崔文。
崔文忙在名冊上記下一筆,大聲道:“工部侍郎蘇文謙之女蘇沫,年十五,奉旨入選!”
話音剛落,蘇文謙領旨謝恩的聲音就響起來了,生怕陛下反悔似得。
看着蘇文謙欣喜若狂按耐不住笑容的樣子,剛才還懷疑自己幻聽的官員們又懷疑自己的眼睛了。
蘇大侍郎不會真覺得這是件好事情吧?
不,蘇侍郎平日裡看着可不像這麼愚蠢的人,更不是這麼無私奉獻的人。
那他還真是對這大女兒沒什麼感情啊,送一個無關緊要的女兒出去,一能讨好很多家中有女兒的文官,二還能在陛下面前漲漲臉,一舉雙得,的确是蘇小白臉幹得出來的事情。
這段時間,洛京城裡的官員或多或少都聽說過蘇文謙現任夫人并非原配,曾娶了一個鄉女的故事,雖說官員續娶納妾再正常不過,但還真沒幾個是因為休妻另娶的,而且還聽說休妻的原因是嫌棄原配窮酸了。
要是嫌人家窮酸,那一開始就别娶啊!哪還能事後反悔,又去找皇商家的有錢姑娘呢。不恥,實在是令人不恥啊。
至于這些私宅秘辛是誰傳出去的,那自然是同為他老鄉的韓侍郎了。
此刻,即使是讨厭蘇文謙的韓琦都覺得他那大女兒很有些可憐。
他去年就接到家中來信說蘇家似乎要将那個被休棄的原配女兒接回來,但又一直沒見人到府裡去,一女眷罷了,韓琦也沒放在心上。直到現在才曉得是蘇文謙要将人接到洛京,獻君禮來了。
是的,韓琦的确派老家的人盯着蘇文謙臨州的家裡很久了,他知道蘇文謙年輕時的感情生活很是不檢點,就等着抓把柄呢。
如今把柄抓不到,倒還讓蘇文謙隐約賣了諸多有女兒文臣們的一番好,韓琦真的是要被氣悶壞了。
不過等他下去了,定要再與朝中同僚們好好說道說道,這蘇大才子沒良心的龌龊事。
哼。
應該沒她的事了,作出決定後心中煩躁不已的蘇沫起身就要走,見陛下要離開,最前排的崔文忙叫住了她:“陛下,文官這邊的名額定了,但武官這邊......”
蘇沫神情戾戾:“你們自己在這商讨就行,決定好了呈交上來,決定不好就搖色子,抽簽,别煩朕。”
台下的官員們一看陛下變了臉,馬上閉上了嘴,這下一聲都不敢吭了。
不知不覺,她也能學着顔暮做這種表情動作了,還學的八九不離十,顔暮的這幅冷樣子可真好用,省了不少麻煩。
蘇沫行到勤政殿外,并沒有看見薛尚儀。
小柿子小跑幾步到蘇沫跟前:“薛尚儀在陛下離開前朝時就溜了。”
蘇沫笑了:“你是我肚子裡的鹌鹑嗎?”
小柿子縮了縮脖子,不禁也跟着笑了。
還好,陛下總算不苦着面容了,這兩日怪讓他擔心的。
密室内,蘇沫拿着一大摞信紙,本想要問顔暮許多許多的話,這會靜下心來後又将筆甩了。
憑什麼都是一直她主動問,這次她就要看看,顔暮這個冷酷的家夥到底能忍到什麼時候,才跟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