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月如鈎,月影遍地。
葉枝獨坐于床沿,雪白中衣高挽,露出白藕一般的胳膊,因為常年習武,葉枝胳膊難免有些肌肉線條。
平常人前都穿着規規矩矩的長袍長衫,加之她看着着實瘦弱,沒人知曉她會武功,昔日在家葉邱夫婦也沒與外人說過自家兩個女兒習武這回事,也是存着怕将來不好嫁人的心思。
碧落拿出化膚膏,一點點塗抹于葉枝的胳膊,随即動作輕盈的揉開藥膏。
這個藥膏是從樂芳閣老鸨偷偷告訴碧落的,從葉家出事後,葉枝吩咐碧落去尋一些能去除常年練武練出的肱二頭肌的藥膏。
碧落從前聽聞樂芳閣的舞女們習舞也會練出些許肌肉,為了不影響接客,老鸨就會讓她們塗抹這個化膚膏。
她也不确定葉枝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便回去說了一嘴,得到非常肯定的答案——要。
碧落戴着鬥笠,遮去面容,獨自去了樂芳閣,一路上生怕别人認出她,影響自己沒關系就怕影響葉枝的聲譽。
所謂主仆一心,她清楚葉枝要做之事,隻是暗暗擔心她,怕她一不小心,萬劫不複,畢竟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介女流之輩,妄圖将刀鋒對向朝廷,對向大衛最位高權重的人,連一個男子也不可能做到,說不定還沒開始就會意外命喪黃泉都有可能。
可是,葉枝就是要将鋒利的刀鋒對向所有參與殺葉邱的人,哪怕她是死,哪怕名聲俱毀,堕入深淵,萬劫不複,她也在所不惜。
死她一個,也将會有千千萬萬個她,無窮無盡,不信沒有一日不能讓他們付出代價。
被碧落按得有些舒服,葉枝輕輕閉眼,“碧落,你真的想好了留在我身邊嗎?你可想好了,隻要一開始,就沒有回頭路了。”
如果哪天計劃暴露或者在完成任務時死了,那碧落也難逃一劫,她不想耽誤碧落,畢竟這是她一意孤行之事,碧落不該被牽連。
“姑娘,我不悔,意已決。”碧落繼續手中的動作,葉枝輕歎了口氣,無聲的同意。揉完藥膏,葉枝起身坐于銅鏡前,鏡中女子面容白皙,五官精緻,“也許……過段時間,這張臉就面目全非了。”
葉枝伸手撫摸着自己的臉頰,碧落見她說這話,急忙忙開口道:“怎麼會?”葉枝對着碧落微微一笑,抽出梳妝台抽屜裡的一個,淩紋木盒,打開取出木盒中的銀镯子,塞在碧落手中。
“謝謝你陪我,碧落,還好有你。”葉枝露出了這些天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睛,碧落也不忍拒絕,伸手接過銀镯子。
葉枝像是想起什麼,“哦”了一聲,又遞給碧落些許銀兩,吩咐碧落悄悄去買些習武的木樁子、打一把劍和槍、以及弓箭也要一些。
這不是一個女子一次性就能拿完的,葉枝也頗為體諒的,讓碧落分幾次,幾天去取就行。
她必須要接着習武,并且不能讓旁人發現她習武,她要扮嬌弱、扮無辜,才好行事。
近些日子,她雖然沒出門,但是聽碧落說,外頭都在高喊要處死禁衛軍統帥邵北琊。杜宗衡僅憑一塊碎布就敢嫁禍給邵北琊,定也是思量着葉邱在大衛百姓心中的地位。如今,迫于壓力,将于十日後處斬邵北琊。
葉枝輕呲了聲,想着這大衛又要死一個無辜之人了,不過葉枝不是什麼聖母,她并不在意無關緊要之人的死活。
手中出劍動作一頓,葉枝想起,這些天過去,那個沈淮舟應該有點本事查到什麼。
守在一旁查看周圍環境的碧落,看到葉枝收劍入鞘,便詢問:“姑娘,怎麼不練了?”葉枝沒多解釋,叫碧落悄悄套馬去了禁衛軍司。
葉枝和碧落皆戴着冗長的鬥笠,碧落敲響禁衛軍司大門,開門的是一位十六歲的少年。
“你們找誰?”那位少年頗為不解,畢竟禁衛軍司這地方就沒有女子來過。
葉枝出聲:“我們找禁衛軍副統帥沈淮舟。”
那個少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她們居然是來找沈淮舟的,他打量着二人,看不見臉也看不清身形,不過聽聲音大緻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半晌回神道:“哦~你們進來吧。”
葉枝不自覺的環顧四周,輕紗籠罩,依稀看見一個練功場,有些正在練功,她也看不清楚太多,被那少年領着坐了下來,這麼大爺們沒怎麼見過女子,紛紛湊了上來,你看我,我看你的打量着葉枝和碧落。
碧落有點按不住氣,直接說一句:“你們的眼睛别往我家姑娘身上亂看。”衆人才意識到他們的失禮,紛紛偏頭。
少年幽幽開口:“姑娘,找我們副帥做什麼?”輕紗探看着那個少年,一副八卦的樣子,再看向其他衆人,也是吃驚的表情。葉枝緩緩開口:“自然是有要緊事。”
那少年還欲說什麼,卻被冷不防的一聲“不去練功,擠在這裡做什麼?”打斷,少年回頭,見沈淮舟步履不急不緩的從裡間走出來。
衆人被呵斥一聲,便悻悻的回到練功場。那少年呲了聲,也去練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