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惠英擰眉道:“長姐此話何意?”
姜惠薇再次嗤笑:“三妹,不是我說,怎麼,人嫁到一個小門小戶,眼皮子就也跟着變淺了?帶個服侍的人進宮,為的可不是服侍。那些宮人是會伺候人,可要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豈能放心他們去辦?”
隋父道:“那不如現在——”
姜惠薇眼中的輕蔑之色更顯:“想要中途加人,你以為你是誰?”
隋文山讪讪地不說話了。
像他這樣出身于清貧之家的讀書人,又不擅交際,對于宮中的種種規矩,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若我沒記錯,你入宮應該還沒多少日子。怎麼,殿下準了一日休息,竟立刻回府了?”
姜惠薇搖頭道:“像你這樣的人,能入宮去當太子伴讀,不知道是走了怎樣的運氣。隻可惜,對于不該擁有的人,即使有這樣的好運降臨在他的身上,他也不可能抓得住,最終隻是暴殄天物罷了。”
太子伴讀的機遇,别說她隻是一個側妃,即使對壽王妃而言,也是求之不得的——壽王妃的第三個兒子也入了丞相草拟的伴讀人選,卻沒能被聖上選中。
當日她聽說隋府庶子入選這樣的消息,根本不信,托人去宮裡打探了消息,才不得不信。
這樣的機會,若是能落在她的昌兒身上,該有多好。
隋父問道:“還有說法?”
姜惠英略作思索:“平日裡讀書,理所應當。休憩之日繼續苦讀,方能顯出勤奮。再者,在不觸犯宮規的情形下多多走動,說不定有機會遇到太子,産生些許情分。”
“是這個道理。”
隋父望向自己的小兒子,諄諄教誨起來:“明朗,記得了麼?日後再有休憩,就别回來了。府裡一切都好,你隻管好好在東宮裡讀書就好。”
隋明朗拱手:“是,父親。”
姜惠薇見狀感到刺眼。
二妹嫁了禦史中丞,自是門當戶對,夫妻和睦,令人生羨。
至于三妹嫁的這人,沒什麼官場前途,卻有一副好相貌,又幾乎對她言聽計從,除了因為意外納了個丫鬟當妾室,府中就沒有别的女人了。
反觀自己,雖入王府……
姜惠薇冷笑道:“東宮伴讀個個出身不凡,隻他例外,你們隋府的一家之主尚且擠不進京中的圈子,竟以為一個六品官的庶子,能擠進東宮伴讀的圈子,甚至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麼?”
“長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姜惠英這下子徹底沉了臉。
若隻說了隋明朗這個庶子,她不會在意。但顯然,對方連帶着,或者說,更多的是在嘲諷自己的夫君。
姜惠英想起,當初,她先去壽王府見長姐,詢問宮中事宜,對方卻幾番推脫,不肯多說。
她隻以為長姐在王府裡的日子可能并不太好過,難以打聽,才去找二姐。
如今看來,她的這個長姐,能不能未必,心中不願卻是一定的。
姜惠薇高傲着一張臉,道:“我可沒有别的意思,隻是希望你能早日認清現實,不要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你當初既選擇下嫁,就該知道日後會過怎樣的日子。不過,你放心好了,明軒的前途,我這個做長姐的,多少會想法子幫上一幫的。”
“用不着!”
姜惠英冷冷道:“長姐說完了麼?時候也不早了,隋府廟小,就不留長姐午膳了。”
“你這是要趕我走?”
“我可不敢有這樣的意思,壽——王——側——妃。聽說壽王馬上就要迎娶第十三房小妾,長姐又要多一個妹妹了,我這個親妹妹,該給姐姐備一份禮才是。”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憑你如今的身份,也敢嘲笑我嗎!”
“長姐如此威風,我豈敢嘲笑。”
……
隋明朗驚訝地看着嫡母同她的親姐姐互相諷刺。
言辭之鋒利,相比之下,她從前對母親的那些冷嘲熱諷,竟都顯得不算什麼了。
原地駐足片刻,隋明朗偏頭去瞧父親,父親顯然也同自己一樣,沒見過這種情景。
“父親,我能先走了嗎?”
隋明朗壓低聲音道。
時間緊迫,不知道她們還要吵多久,可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這兒,他還想去同母親多說會兒話呢。
隋父點頭,朝側門指了一下,示意他悄悄離開,不要引起注意。
姜惠薇停下來喝他:“貴客還在說話,你居然要暗自離開?真是個沒教養的孩子!”
姜惠英針鋒相對地道:“我們六品小官之家養出來的孩子,自然比不上長姐膝下的昌兒有教養,想來壽王爺也一定很喜歡他的這位庶子。”
她的重音落在最後的庶子上。
二人互相嘲諷之聲再起。
隋明朗已經停了腳,一時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過,這回,很快地,她們的争吵被來自于第三方的力量打斷了。
“老爺,夫人,方府方邵元,甯府甯為遠,說是二公子的好友,前來拜訪。”
方邵元?甯為遠?
姜惠薇瞬間就反應過來,這是東宮中另外兩名伴讀的名字。
甯府還好,隻與姜府相當,自然比不上她如今的地位。
方府卻不一般,方若宏雖然也隻是三品官員,手中卻握有京城接近一半的兵權,絕對是聖上的心腹。此外,他妻妹還是宮中第二寵妃……
别說是她,哪怕是壽王本人站在這裡,恐怕也會客客氣氣地對待方若宏的嫡子。
這樣的人物,怎會……
“快請快請。”
“明朗,你朋友來了,還不快出去迎接?”
這一刻,隋文山與姜惠英格外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