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詩說的是寫詩之人科舉高中後,内心油然而生的得意與喜悅之情。而此時此刻,跟随着太子殿下的衛隊,坐在馬背上,行在長安街頭,由禁軍牽着前往皇家馬場,顯然也是一種相近的榮耀。
太子出行的陣仗,街道兩側,無數百姓駐足圍觀,他們用豔羨的、敬畏的、略帶幾分懼怕的目光,凝望着坐在高頭駿馬上的貴人們。
李承奇忽然伸出手指道:“明朗、方兄、甯兄,快看,前面就是中遠伯府了。”
衆人順着視線望過去。
甯為遠感慨道:“真是氣派。”
方邵元笑道:“伯爵門第,自然有伯爵的榮光。”
李承奇苦笑道:“祖上建的府邸,現在也就剩外面這副架子了,論實在的,可比方府差得多了。”
方邵元沒反駁。
長安城中權貴無數,而他們方家,有父親和姨母在,固然算不上第一流的權貴,可在二流當中,絕對是排得極為靠前的。
自然而然地,就不是一個沒落的伯爵府所能媲美的。
皇家馬場在京郊極近之處。
這是皇室宗親學習騎馬的地方,當然不會路途遙遠。馬場中,無論是駿馬、草料、馴馬師,抑或是跑場、馬廄、各種馬具,都是整個大衍最頂尖的。
“殿下,我們到了。”
為首的禁軍隊長穩穩地伸出手臂,欲助太子下馬,顧溫卻是沒有搭理,雙腳微一用力,縱身前躍,便穩穩地落在了白馬前頭。
禁軍隊長贊道:“殿下好身手!”
後面幾位伴讀也都眼前一亮。
他們都知道,太子殿下動怒時酷愛以劍逼人,卻未曾想到,殿下千金之身,竟有一身好武藝!
至于隋明朗,盡管曾不止一次聽見過顧溫練劍時的聲音,卻也是第一次看清。
顧溫冷冷道:“一個個都愣着做什麼。今日不是要學騎射麼?這裡的主事哪兒去了?”
一個身形健碩的男人從馬場中的一間營帳走出,此人正是馬場主事,一個六品官,見到前方陣仗,他連忙飛奔而來,跪地道:“臣迎駕來遲,望殿下恕罪。”
顧溫沒怎麼在意,居高臨下看着他:“今日是騎射課,不過,孤用不着你教。倒是孤身後的這幾人,你需要把他們都當作新人教,教會了,你的工作就完成了。”
馬場主事遲疑道:“這……”
他接到的命令是教太子。那幾名伴讀,隻是順帶的。
顧溫懶得啰嗦,雙眼望着前方,同身側的禁軍隊長說話:“王将軍,來與孤賽一場馬,若是赢了,孤賜你黃金百兩,以作獎賞。”
禁軍隊長聞言,眼睛瞬間亮了,喜道:“殿下此言當真?”
“你在質疑孤的話?”
“末将不敢!”
顧溫翻身上馬:“想要黃金,那就休要婆婆媽媽的。”
禁軍隊長也跟着上馬,抱拳道:“殿下,末将得罪了。”
伴随着駿馬嘶鳴之聲,二人二騎同時疾馳而去。
“殿下——”
馬場主事喊了一聲,自知無法改變了,他轉身看向五名伴讀:“既然殿下如此決定,我們做臣子的,自然隻能照做。接下來,老夫會先上馬示範,将騎馬的要領傳授給你們,你們務必仔細看好。之後,你們依次騎上示範用的馬,它極為溫順,老夫會對你們騎馬的姿勢進行指正。待到差不多了,你們再分别騎一匹馬——喏,就在那邊,馬場都已經提前準備好了。”
伴讀們專心緻志上着騎射課的同時,人群中,一名馬夫正在按照計劃行事。
“小九,你在這兒啊?剛才秦哥正到處找你呢。”
“找我?秦哥有什麼事兒啊?”
“不知道,我看他好像蠻着急的。”
“那我這去找他!哥,你幫我看一下。”
“去吧,包我身上了!”
見同鄉走遠,男人露出笑容。
隻要完成了貴人交代的事情,兒子便能獲得登雲梯,進入學堂讀書。屆時,就不必像他一樣,再怎麼努力,也隻能從富人家的馬夫,成為皇家馬場的馬夫,一生都擺脫不掉卑賤的身份。
“好了,到你了。”
馬場主事看向唯一一個還沒嘗試的伴讀:“快過來吧。”
“是,先生。”
隋明朗在馬場主事的幫助下翻身至馬背,他牢記先生方才教的要領,開始徐徐圖之。
“放心騎。”
“雙腿用力夾馬腹。”
“身體放松些,不要那麼僵硬。馬是有性情的生靈,它能感受到你緊張的情緒。”
馬場主事看着前方暗暗歎一口氣。
學習騎射也是講究天賦的,而這最後一位伴讀,顯然比上一位伴讀還要缺乏天賦。
“籲。”
另一頭,顧溫與禁軍隊長已分出了勝負,二人下了馬,禁軍隊長心悅誠服,俯首抱拳道:“殿下神騎,末将自愧不如。”
馬場主事見狀有些呆滞。
他忍不住問道:“王将軍,殿下竟然勝了你麼?”
禁軍隊長道:“不止是我。依末将之見,殿下的騎術已是出神入化,根本沒有學習的必要,放眼整個禁軍,恐怕也隻有首領大人是殿下的對手。”
他倒不是刻意逢迎,而是實打實地從心底認為:與太子殿下相比,禁軍之中,唯有首領大人能夠說一句穩勝。其餘的,即使是其中最善騎的幾個隊長,估計也隻是與殿下伯仲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