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十二三年,是整整十三年零六個月二十三天。
4954天。
面前的人每多說一句話,一個字,都像惡鬼獠牙刺破他脾髒般,鮮血淋漓。
冷汗從發頂淌下來,脊骨一寸寸在靜置中發出摩擦聲。
回蕩,回蕩,仿佛間他好像又聽到,獨屬于未來聯盟檢察庭的哨聲。
惡鬼再次開口,像恐怖粘稠的毒蛇,伸直腦袋貼上桑吉斯的胸膛,低語。
“怎麼樣?最近,腰還痛不痛?”
那枚暗藏在骨縫血肉中,牢牢融合于他體内的,裹着炸藥的鋼針。
才是他這麼多年腰痛的真相。
嘴唇和牙關顫抖,上下撕咬連閉緊都做不到,想回話又咬破了舌尖。
怕是有多少年了,桑吉斯都不曾再這樣恐懼過什麼。
“怎麼不說話?留這麼多汗…真可憐……”
他擡起頭,望着桑吉斯躲藏在頭盔護目鏡下的雙眼,奇怪地大笑了兩聲。
又雙手向前跪行逼近桑吉斯,将他圍堵在石牆下。
“說話啊?嗯?未聯這麼多年沒來找,你就忘了,當初,你可是從未聯出來的。”
從十三歲徹底離開未聯,來到還沒有成立NW基地的法圖身邊,桑吉斯從沒有哪一夜忘記過來自未聯的噩夢。
父母病逝于此,年幼的他安葬了親人,苦苦哀求未聯為親姐姐報仇,不但沒人處理還被倒打一耙,說他們一家都是間諜。
孑然一身,他獨自踏上為姐姐報仇的路,又被未聯強硬打上生長釘,強迫他作為暗線的卧底回傳情報。
每月準時來臨的疼痛讓他抓狂,隻好向未聯反饋情報已作交換。
可二十歲起,他就不再回應,靠着強忍度過年年歲歲。
“十三年前,我就跟未聯沒關系了!”
他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低吼,身體卻還處在僵硬中。
“你想沒關系就沒關系?别忘了,你的根,永遠在未聯!”
“我在NW!就是NW的人!”
“你倒是對這個殺了你姐姐的人忠心的很嘛……”
一語激起千層浪,桑吉斯突然來了勁兒,一把抓住白夜隼的衣領怒吼:“你放屁!!兇手早就被我殺了!!”
“哈哈哈哈……那個北廳指揮官?”白夜隼笑了笑,面罩遮住臉卻遮不住鄙夷的神情。
當初被判定與世盟勾結,死在桑吉斯手裡的北廳指揮官。
勾結都算不上,是桑吉斯的誣陷。
NW未組建時,四處掠奪女性異人D,用作綿延法圖的子嗣。
桑吉斯的姐姐也不幸在外出行動時被抓。
甯死反抗後被北廳指揮官所殺。
他為報仇策劃多年終于成功,不僅慰告了父母姐姐的在天之靈,還吞并了北廳,有了和瑪門分庭對抗的能力。
這麼多年的生存,桑吉斯早就把姐姐的死變成心病,複仇的痛苦和首領的信任讓他陷入兩難。
直到殺了兇手,他才徹底心安,為了NW付出全部精力全部心血。
“你他媽說清楚!究竟是什麼意思?!”
這話露出些悲哀的底色,是桑吉斯的惶恐和膽怯。
白夜隼一瞬就止住了笑意,手掌搭在桑吉斯腰間,咒罵道:“蠢貨。弄死你姐姐的,是法圖·索啊……”
“不可能!當初是北廳那人抓了我姐姐…”
“還砍了八刀是不是?”
“你怎麼知道?”
“你以為當初未聯不幫你,是因為什麼?總席不想得罪法圖而已,你姐姐那時候根本沒有死,所有人都在騙你!”
這番話字字紮在桑吉斯心裡,把他的仇與怨都撕扯成魔鬼的醜臉。
眼眶的血絲都要爆破,生生逼出些血淚來,桑吉斯的手已經抓不穩白夜隼的衣領,抓狂的恨隻剩下一種強烈的嘔吐感,腸子肚子都翻攪成惡心的粥。
白夜隼抓着他的手臂,強迫桑吉斯繼續聽這些坦白,帶着些玩味的語氣。
“你姐姐,起碼被法圖用作培育子嗣,虐待了一年左右,也死在法圖手裡。”
“你說謊!!你在騙我!你這個該死的倭人!!”
似是瘋魔了,桑吉斯拿腦袋狠狠撞向對面的人,一拳一拳砸,又手腳發軟連準星都找不到了。
“我有沒有騙你,你心裡清楚,教堂你還是進不去對吧…有什麼用呢?你找不到你姐姐的屍體,永遠都找不到……”
“閉嘴!閉嘴!!閉嘴!!”
白夜隼沒反抗,隻是擡起雙臂勉強遮擋,任由桑吉斯發洩,稚嫩的青年不夠健壯,幾回合就被打得喘不上氣來。
一直到桑吉斯平靜下來,白夜隼都沒再說話,拖着受傷的身體和桑吉斯排排坐下,望着太陽的餘晖沉默着。
良久,桑吉斯才開口:“真相是什麼,我自己會去查證。”
又頓了頓,他說:“用不着你們未聯來多管閑事,我和你們再無關系。”
“永遠都會有關系的,因為你不是NW的桑吉斯。”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又盯着他,桑吉斯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如雷聲般轟鳴。
“未來聯盟的風燕颔,未聯會一直等你,等你回來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