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落到窗台上壓到紅紙窗花上,她樸素一語,撞上的卻是施岚冷不丁一嗤。
施岚抄起茶幾上的龍井放到唇邊抿喝,甚至沒看她:“笑盈不過離開半年,倒是見到姨媽,也不喊人了。”
崔笑盈捏了捏手心的汗,沒理。
郎心香把她領進門,随後關了門。
老太太冷哼一聲:“阿岚現在在我這個老婆子面前跟孩子們提輩分,那在你阿妹面前怎麼不知道守輩分?”
一提到“阿妹”兩個字,施岚不知哪來的怒氣,将瓷茶杯重重一放,掀眼強勢對峙:“媽眼裡隻有阿妹,哪有我啊,所以我提什麼,媽都覺得是錯的。”
施岚的阿妹,崔笑盈的母親。
“你這滿身戾氣都是像誰學的?”郎心香站到施岚對面,出聲質問。
“我滿身戾氣?”施岚坐直了面對老太太,倒是半分不妥協:“這是我家,我的地盤我還不能說話了?”
郎心香氣的直搖頭,憤慨指她:“你疾言厲色,忘恩負義!我就是偏心你阿妹,那也是該!”
施岚滿眼不屑,站起來跟老人家對峙:“媽終于承認這麼多年偏心施桂,對我就不屑一顧。”
在場氣氛沉凝住。
“不過很可惜了,施桂現在情況很糟糕,不知道還能不能撐到她兒女成家立業呢。”施岚說着,還掃了一眼崔壯和她。
崔笑盈蓦地攥了攥拳頭。
“你!”老太太氣的嘴唇發抖。
崔壯聽到這話,兩三步跑到施岚面前扯她的咖色大衣:“你個壞女人!壞女人一輩子醜八怪!”
崔笑盈還沒來得及出手拉,施岚一抽大衣,崔壯直直的往使力方向一沖,腦袋撞到茶幾拐角,小男生馬上就啪嗒嗒掉眼淚。
郎心香上去扯住崔壯,小男生額頭撞了個窟窿出來,血滲出來,很快往下淌,很快哇哇大哭,崔笑盈上前去直接扯住施岚的領子:“你個瘋女人!”
施岚見勢揪着崔笑盈的雙手手腕,緊緊握着,瘋的是有些喪失理智:“崔笑盈!你這女娃娃從小到大幹過多少壞事?沒人教的壞胚子,你有膽就對我動手啊!”
崔笑盈揪着施岚衣領,眸子狠厲的要掐出血,手臂抖動着,歇斯底裡的僵持。
施岚的兒女見勢上來扯住她的胳膊把她重重往後一推,崔笑盈一個踉跄往後面的玻璃花瓶上一撞,花瓶搖搖晃晃的掉下來,花枝散了一地。
她腰骨戳到鞋櫃的一個角,痛的擰眉蹙額。
施岚走上來,毫不客氣的給了她一巴掌。
崔笑盈直直的往邊上櫥櫃上一軟身,疼痛從臉頰順延劃到腰骨,疼的她生理眼淚哐哐往下墜。
施岚:“今天就是想告訴你!你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當年你媽出嫁拿了家裡多少嫁妝?現在你們家過得不好是你媽命不好!”
“别總賴的像是我們這些做姐妹的不幫扶,她當年拿了我多少東西?我憑什麼還要倒貼替她收拾爛攤子!”
崔笑盈低着頭,頭發淩亂的黏着眼淚,一股油然而起告别多年的戾氣突然卷上來,她冷彎唇,擡手一個巴掌又朝着施岚扇回來。
重重的給人扇倒在地。
郎心香看過來,急切的眼神希望她們停手。
“你!”施岚摸了摸臉:“你這個賤蹄子你敢打我?”
崔笑盈扶着腰,正起身,一腳踩到女人腰邊,然後慢慢蹲下來,俯身凝視:“我敢打的人多了,你算個什麼東西。”
“果然是個壞胚子!”
“是啊。”崔笑盈一手揪住女人的大衣領口,拉到面前,輕微喘着氣:“你今天最好報警,不然你就自己給我撞一個,撞的頭破血流給我弟賠罪。”
“不然我告訴你,”崔笑盈逼近她:“你晚上睡覺我都在你枕邊陪着你。”
施岚覺得毛骨悚然:“你個瘋子!瘋子!”
郎心香在那邊捂着崔壯的傷口,歇斯底裡的哭喊着:“都反了,反了是不是!快來看看阿壯,阿壯的血止不住啊!”
崔笑盈聽到崔壯的名字,松了施岚,馬上踩步過去,沒邁出第二步,她腰骨刺的厲害,身體一軟,眼前一黑,失去知覺了。
雙眼阖閉,不知道人去了哪,意識消殆的前一秒,她聞到了一股桂花香。
那股沁人心脾的味道裹挾着厚實慢啞的嗓音:
“你們家這破事兒,怎麼比我家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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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笑盈再醒的時候是第三天的中午,醒來一睜眼就瞥到一縷刺眼的陽光,溫暖的溫度被窗簾掩了一半,還有一半刺到她另一隻眼睛上。
眼皮都發熱。
睜眼盯着天花闆盯了兩秒,她撐起胳膊,看了看雙手,一隻插了針管還在輸液,一手白淨淨的,她摸了摸臉蛋,微微掐了掐,突然如釋重負的想開口。
門恰時被打開。
崔笑盈:“耶,還活着,我真棒。”
“……”
那頭男人突然一嗤:“還知道醒過來,怎麼不一覺睡進棺材闆?”
崔笑盈手一僵,放下來,微仰頭,看到男人穿着黑襖子,手上拎着一個保溫盒,正審判似的淡看她。
“哥哥,”她又躺下來:“你就不能說點好話?”
謝嘉容把保溫盒放下來,一拉椅子,坐在她床邊,直接開口:
“怎麼回事?”
“啊。”
“問你怎麼回事?”
直接,平靜裡帶着怒。
崔笑盈一下子失語,知道謝嘉容是在問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後面暈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個樣子被他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