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en被吼的頓時啞言,脫開牧志強的拉扯,不帶好氣的冷哼一聲。
江泡泡出聲:“大家都冷靜一點,我們現在需要做的事是等隊長平安無事從急救室出來,追責的事情稍後再談不行嗎,非得在醫院吵架。”
一行人終于不再說話,牧志強拉着Kten去急救室門前等着,靳瑞在長椅上坐下,默默等着。
江泡泡上前去把崔笑盈拉起來,見她手上還有血迹,安慰道:“笑盈,我們先去把手洗了好不好?”
崔笑盈不想離開這裡。
“你别擔心,隊裡人都在呢,嘉容學長出來了,你一定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崔笑盈視線還在急救室的紅燈上停了幾秒,嗯了一聲。
她被帶去衛生間洗了手,淡淡的血色順着水流往下水道裡流淌。
崔笑盈覺得自己頭有點暈。
她還在洗手,江泡泡在旁邊問:“笑盈,你當年為什麼離開嘉容學長?”
“因為家裡事。”她的語氣有些無力。
“那你為什麼沒有再回來了?”
“也因為家裡事。”
江泡泡知道不便再問下去,等她洗完手,沒讓她回急救室,而是拉着她在醫院裡走走晃晃。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很糟糕,但你一定要堅強,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曆了什麼,但至少嘉容學長這兩年過得多不容易我是知道的。”
崔笑盈像是聽到了什麼,眼睛裡閃閃爍,亮起光澤,掀眼看她:“什麼?”
江泡泡把她拉到醫院後院,有片草坪,中心有個噴泉,四周是參天樟樹。
聽完她說的,崔笑盈更是不語,不知道如何面對謝嘉容。
過去兩年裡,ICH陷入官司紛争,原投資方因為和楊漳姑父是親友,因為謝嘉容搜集證據要以官司的方式解除合作關系,鬧僵了,集體撤資。
雖然這些年團隊掙了些錢,但完全帶不動整個ICH的運轉。
不止主隊,内隊也有很多隊員需要靠此生活。
他唯恐對不起團隊,嘗試過各種方法拉投資,千鈞一發之際,還是院長出手幫他。
後來就是無窮無盡的官司,一審沒過又去上訴,終于在二審判出了結果。
那段時間團隊内部怨聲載道,也很消極,謝嘉容個人出資帶大家出去玩。
院長那會也知道他壓力大,勸他想開點。
緊接着就是家裡事,妹妹患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宋媛和謝侯也離婚了,尤其是那段日子,他兩邊跑,兩邊都顧不全。
時常懷疑自己。
可是他明明曾經要強的根本不承認自己的缺點。
“想必你也聽說了,嘉容學長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但在幼兒時期就被學長的父母抱走了。”
“這麼些年,學長一直很孤獨,以自己的力量壯大非遺保護,這本就很了不起,他在家庭裡沒有自己的姓名,在團隊裡,他就是大家唯一的隊長。”
“而且,在他事業轉好的上升期,楊漳可以說是他最友好的朋友,但楊漳卻用卑劣的方式進隊,傷害了學長。”
江泡泡娓娓道來,語調緩慢,崔笑盈越聽心越酸,最後倉促總結:“我也傷害了他…”
江泡泡怕她想多,握住她的手,耐心的說:“你别多想,我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顧好自己,耐心等學長醒過來。”
崔笑盈沒說話,濕漉漉的像淋了雨的貓,默默點了點頭。
回去的時候也沒多久,急救室的燈已經滅了。
謝嘉容沒有生命危險,隻是失血過多,在普通病房靜養,醒也要過一陣兒。
這事沒過多久就傳去了徽遠,宋媛和謝令妤連夜趕過來。
團隊那邊都說謝嘉容是幫人追小偷中了刀,多的都沒說,隻字未提崔笑盈的名字。
他家人來了,崔笑盈就走了。
再聯系上朗心香的時候,老人的聲音已經哭啞了,說她對不起她,沒有帶她一起就跑了。
崔笑盈隻是款款一笑,說不用道歉。
幾個人又回到岐山,警察那邊處理完崔宏的事情,崔笑盈無條件配合調查,并且再次提起訴訟。
以崔宏故意傷害為由,又給他判了三年。
從法院出來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按道理謝嘉容應該幾天就醒了,遲遲沒有什麼進展,讓所有人都難免着急。
宋媛和謝令妤離開醫院之後,崔笑盈就又回去了。
普通病房探視很簡單,她戴着口罩就進去了。
男人穿着病号服,眼睛阖着,右手輸着液,人陷在白被裡,蒼白單薄。
崔笑盈在床邊坐下,拉住他的左手,埋在臂彎裡,趴着看他。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謝嘉容。”
“我承認你騙到我了,你能不能别跟我鬧了。”
崔笑盈把手機打開,翻出售票信息,喃喃自語:“我買過很多去徽遠的票,飛機高鐵,火車,都有。”
“很多時候坐車坐到一半,想起我不能跟你見面,我不能承諾一直跟你待在一起,我就想着算了。”
“于是我半路下車,又臨時買票回來。”
崔笑盈捏着他的手,貼在臉上,滾燙的眼淚掉出來擦到他手背上:“我沒有不找你,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其實你挺讨厭的,但是我喜歡你。”
“你就當我小孩子脾氣吧。”
看完票,她把眼淚擦了擦,手機收起來,看着他,盯了一會,眼淚又涓涓不止掉出來:
“謝嘉容,我今天路過一家首飾店,裡面人很多,思來想去,我還是進去了。”
“我相中了一對戒指,你什麼時候醒呢。”
窗外春花爛漫。
“或者說,你什麼時候娶我呢。”
-
崔笑盈又跑回去看店了,因為日程原因,ICH其他人先回徽遠了。
她這幾天在辦手續,決定把店遷回徽遠,事情解決了,外婆沒再攔着她。
手續辦完,這幾天關了門,崔笑盈把賬算了算,先給崔壯和外公外婆買了票飛回徽遠。
那邊她已經交代徐州和宋聰慧安排好房子了,一下飛機就回有人接。
她一個人在雜貨鋪打掃了一下,把那一摞自己繡的刺繡,全團在一起,撞上了火車,送回徽遠。
最後,她去了施桂的墓地。
母親當時是在來岐山路上逝去的,所以葬在了岐山墓地。
岐山一直以重工業發展為主,近些年提倡綠水青山,索性沒有再弄下去,很多重工業基地搬遷了。
留下來的土地改成了墓地。
崔笑盈一進墓園就聞到青草香,找到了施桂的碑。
她把菊花放在碑前,鞠了一躬。
“媽,以前總讓你傷心,你在的時候也一直替我煩心,是我沒做對事情,希望你在那邊,别想着罵我了。”
“行的話,你也可以去阿弟夢裡見見他,他長大了一點,卻還是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這些年,我學到真本事了,我做了很多事,會自己賺錢,會幫外婆賺錢,也遇到一群很好的人,你不用替我擔心。”
“相反,你在那邊要照顧好自己。”
星星雨點落下來,崔笑盈看着碑上的女人,還是一副中年年輕的模樣。
“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時常想你的。”
雨越下越大,崔笑盈最後摸了摸碑,然後匆忙離開了墓園。
下午五點,她飛回了徽遠。
去了徽大。
這個時間她大抵是進不去的,報了當年輔導員的名字溜進去。
這裡依然不是當年那副模樣,青澀不再,遍地花開,校園裡蔓延着栀子花的味道,博學樓後面還是一顆顆玉蘭樹。
天高雲淡,夕陽很美。
崔笑盈去了人文學院,在優秀學生公告欄上,她一行行掃過去。
在夕陽餘晖的淡色濾鏡下,她還真是看到了軍綠色襯衫的男人,那個時候都還年輕,他略顯不羁,卻風華正盛。
崔笑盈駐足看了許久,直到打了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旁邊教學樓裡有學生出來,她才低下頭佯裝無事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