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許澤出診的地方位于纖絲坊附近,是一戶富貴人家。踏入其門,隻見屋内金碧輝煌,陳設奢華,盡顯主人家的顯赫身份。
許澤施針時,便向他打聽起了這纖絲坊。
“纖絲坊?玉卿公子也想去趕制幾件上好的成衣麼?”主人家突然起了興緻,跟他推薦起布料來。
許澤一邊微笑着應和,一邊動作溫柔地施針。待施針完畢,才拿出那塊從暗紫色布料來,問:“公子可認得這布料?”
那主人家接過布料,仔細觀察着。這布料摸起來稍微厚重卻柔滑,極為舒适,且上邊的暗紋,用的是極為珍貴的天蠶絲所繡。
他幾乎脫口而出道:“玉縷綢。”見許澤面露疑惑不解,他又解釋道:“這是纖絲坊最為出名的布料之一,價錢貴的很呢!像我這般的家底,省吃省喝一年才能買上一匹……”
許澤溫和的眸光閃了閃,巧妙的岔開話題。按照主人家的身體狀況,叮囑了他幾句,又将藥方寫好給他,随後離開了宅子。
纖絲坊門前車馬喧鬧,甫一進門,鼎沸人聲裹挾着熏香撲面而來。
雲霞般堆疊的绫羅綢緞自梁間垂落,金玉流光的長案上,珠玉點翠的步搖與絞金銀镯交相輝映。
許澤被這滿室華彩晃得恍神,恍惚間竟辨不清這璀璨是來自頭頂梁上挂的七彩琉璃燈,還是架上那千百件織金蹙銀的華服美飾。
秋娘正笑意盈盈的送走一位顧客,轉身卻見一位溫潤如玉的公子伫立在門口處,瞧着有些面生,便熱情上前介紹道:“公子可是要買成衣?不知您喜歡些什麼款式與料子?”
許澤回過神來,對方才的走神稍微歉意地溫和一笑:“你是?”
“啊忘了介紹,我是纖絲坊的掌櫃秋娘。”秋娘儀态從容,嘴角染着笑意,面上帶着幾分溫柔和善。
正巧,他要找的便是掌櫃。
許澤從袖中拿出那塊暗紫色的布料,垂眸看了看布料,随後擡眼問道:“或許有些冒犯,但在下還是想向秋掌櫃打聽一下,這種名為‘玉縷綢’的布料,纖絲坊可有常訂的顧客?”
秋娘在他拿出布料的那一刻,瞳孔微縮,但很快便壓下面上的異色,保持微笑道:“很抱歉,這位公子,纖絲坊向來不會透露顧客的隐私。”
“這樣啊。”許澤面色不變的将布料收回袖中,随即拱手道:“抱歉,多有叨擾。”
秋娘袖中的手心中冒出細汗,目送他的背影離開視線後,轉身上了二樓,進了密室。
*
因着百毒居惡意針對,回春樓至今仍舊閉館。這麼多天來,許澤忙前忙後,這才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有毒未解。
隻是……
他擰了擰眉,自他喝下那瓶毒藥後,身上并未出現不适與異樣。他制的解毒丸可解百毒,但陸之涯所制之毒,若查不出病症,他無法解毒。
那麼毒發的條件會是什麼?
許澤想不出來,索性便不想了,但轉而想起了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昨日秋娘細微的反應,自然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但這也同時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那具屍體——就是斧行幫幫主張道全之屍。
從今早暗線傳來的消息看,閻王殿背後的那股江湖勢力,源自于樂雅閣。這也很好的說明,他們為何會在醫館門前抛屍。
他的身份,應已被樂雅閣懷疑。而他解了天下毒主的奇毒,名聲在鬼市裡傳開,恐怕就在那時,鬼市中的樂雅閣部分勢力就已經盯上他了。
閻王殿這是想禍水東引,借萬魔窟之手除掉他。
但可惜,萬魔窟的人似乎不怎麼聰明,隻一味的盯着閻王殿攀咬,絲毫不在意、也沒有去查探那具屍體便是斧行幫幫主張道全。
他仔細看過張道全的屍首,推測此人應該是先中了毒,而後才被閻王殿抓住,弄得面目全非。否則以張道全作為一幫之主的行事能力,怎會輕易被折磨至此?
閻王殿既想禍水東引,那麼他隻好再将水引回去了。
“碎碎。”許澤撩開通往後院的簾子,望向那抹勤奮習武的身影,喊了一聲。
甯愉遂聽到了,但仍專心練完最後一式才停下來。畢竟師父說過,習武最忌半途而廢。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跑過來問:“怎麼了師父?”
“有件事需要交給你辦。”許澤附下身來看他,斟酌一二,挑了個合适的問法:“你可認識些鬼市中散播消息最快的常幹跑腿活兒的孩子?”
“認識!”甯愉遂點了點頭,從前他常愛在鬼市到處跑,結交了不少朋友,如今都還有往來呢。
“那好,麻煩你讓他們替我散播些消息……”
許澤同他細細交代一番,又放他回去繼續練習了。
至于張道全身上的毒……
許澤想着,他還是得親自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