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到下，緩慢地撫摸。一下、一下、又一下。
空蕩蕩的樓梯間隻有手掌磨蹭布料的輕微聲響。
半晌，牧野用頭蹭了蹭申川，生澀開口：“哥，你小時候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申川微微偏頭：“什麼。”
牧野低聲：“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申川：“……沒。”
牧野：“現在你聽過了。哥，你說給我聽吧。”
申川沉默了。
樓梯間安靜了很久，就在牧野都要放棄的時候，申川又開口了。
他聲音平緩，沒有任何情緒，說：“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牧野埋在申川懷裡笑了。
他說：“哥，謝謝你。”
申川：“……”
牧野：“哥，能見到你真好。”
申川：“嗯。”
牧野：“我是說，親眼見到你，真好。”
申川：“……嗯。”
*
牧野活過來就開始聒噪，像條蠢狗一樣圍着申川問“十萬個為什麼”。
申川靠在欄杆上忍無可忍，推開牧野湊過來的腦袋。
他點了一支煙：“簡單來說，和你過去的理解差不多：魂穿。”
世界是多維度的，譬如，物質維被稱為第三維度，時間維被稱為第四維度，而精神意識則位于第五維度。
牧野所謂的“魂穿”就發生在第五維度，又稱“靈域”。
每個人擁有獨立的“靈域”，但當一個人瀕死，他的“靈域”将極不穩定，便有了“魂穿”進入的機會。
這就是為什麼牧野總是能“魂穿”成将死之人的原因。
當然，除了将死之人，還有一類人，也是“靈域”極易被侵占的目标。
——植物人。
植物人的意識世界同樣瀕臨湮滅，而宋佳禾就是這樣一個植物人。
所以牧野會不停地在宋佳禾的“靈域”中反複循環，找不到宋佳禾的心魔，他将被困在這裡一輩子。
牧野：……
眨眼眨眼眨眼。
不好意思。
這是“簡單來說”嗎？？？
大兄弟！你說的是漢語嗎！我怎麼聽不懂啊！
哎？但是不對啊。
牧野手足無措地比劃了一下：“我都虛弱成那樣了，真的不會死嗎？”
申川緩緩吐煙：“隻要宋佳禾和你的本體不死，你就不會死。但很可惜，宋佳禾那時差點被掐死。”
牧野張了張嘴，後知後覺的脊背發寒：“是陳立傑嗎？”
申川：“是。”
什麼仇什麼怨啊！
牧野：“可，可他不是宋佳禾的朋友加姐夫嗎？宋秋楠，不知道嗎？”
“不清楚。”申川掐掉煙，撚了兩腳：“但我之所以會進入宋佳禾的靈域，偏偏還就是因為宋秋楠和陳立傑的委托。”
牧野：“委托？”
申川漫不經心：“宋佳禾半年前出事至今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宋秋楠從哪知道我的，拜托我救救她弟弟。給的不少，我就答應了。”他說着，又用那種毫無感情卻深刻入骨的眼神看向牧野，“倒是沒想到，有這麼大個收獲……”
牧野腦袋打結，他“爾康手”，無比頭痛：“等等等等，所以，是你把我的身體是誰從國外‘偷渡’回來的？你……你為什麼……”
“……”申川沉默了，良久，才幽幽歎了一口氣：“這些先放一放。還有事沒解決。”
可恨牧野腦子隻有一根筋，果然被申川牽着鼻子走了：“什麼事？”
申川看了他一眼：“陳立傑的作案動機。”
牧野：啊！殺人犯！
其實說起來，牧野之所以能拖着那樣的身體在宋佳禾的靈域中殺掉陳立傑，全憑着他本人強大的求生欲——當時他吐的滿地都是血，站起來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可他還是抓起客廳的玻璃果盤來到廚房，趁着陳立傑端碗的功夫，用全身的力氣帶動肩膀，掄圓了手臂給陳立傑的後腦勺來了一果盤。
陳立傑瞬間眼冒金星，牧野也徹底虛脫，抽出菜刀踉跄倒下去，借着身體倒下去的慣性，把刀插進了陳立傑的心髒。
牧野回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偏差一點，死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了，而且大概率是真正的自己。
申川靜靜聽完，摸了摸牧野的後腦勺。
“做的不錯。”
牧野登時笑出了八顆牙齒。
申川來到宋佳禾的出租屋門前，掏了根鐵絲沒捅幾下就打開了防盜門。
牧野：“哥，看你人模狗樣的，居然還會這些偷偷摸摸的事。”
申川用來眼尾瞥他：“不會說話就閉嘴。”
牧野搖頭：不要。
開門看到熟悉的布置整個人一激靈。
他都要應激了。
申川又順手摸了一把牧野的後腦勺，徑直走進了陳立傑的房間。
陳立傑的房間拉着窗簾，申川打開燈，在屋裡轉起來。牧野緊跟其後，也進來了。
申川記得，有次循環，牧野邀請自己看他“打遊戲”那次，牧野是被逼到了陳立傑房間裡的。
當時牧野要找防身工具，卻無功而返。
那時，陳立傑桌子上放了一些乍一看很尋常的物品，但細細想來，又很奇怪。
廚房稱量用的小電子秤放在房間做什麼？
還有小勺、筷子，瓶瓶罐罐。
但現在，陳立傑桌子上就是很普通的生活用品。
牧野和申川四處翻找起來。
牧野翻了床底，翻了抽屜，最後踩着凳子在櫃子上面緊貼牆根處發現了一隻老大個的紙箱子。
站在地上有視野盲區，所以并不容易發現這個箱子。
紙箱子原來是裝空調外機的，兩三米長的樣子，牧野抱起來的時候裡面玻璃聲清脆響亮，他的眼睛也跟着放金光。
他欣喜：“哥！”
申川在下面接過來。
他們把紙箱打開，看到裡面擺放的一隻隻分流管、蒸餾瓶，瓶瓶罐罐都有，還有一個黑色的塑料袋。
牧野打開袋子，兩人齊齊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袋子裡面是一小把大白兔奶糖，大概六七八顆的樣子。
但被陳立傑弄死了十幾次的牧野自然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大白兔奶糖。
大毒蛇奶糖還差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