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好像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裡,他有慈愛的父親,有相伴的同學,有朝升日暮,潮起潮落。
夢裡,他不是什麼超能力者,他隻是個普通人。
不知過了多久,牧野幽幽轉醒。
有一雙有力的手臂托舉着他,他的頭歪倒在這個肩膀上。
結實,極具安全感。
他使勁眨了眨眼,看清這個髒兮兮的樓梯間。
有點眼熟。
破敗腐爛的牆皮挂滿落灰的蜘蛛網,鏽迹斑斑的鐵門外是木質的矮腳鞋櫃,獨屬老建築的镂空水泥窗外看得到随意生長的雜草。
正值傍晚,有光透入。牧野看到水泥台階上不完整的影子。
他正被一個人懷抱着。
口中血腥氣已然消散,牧野翻動手腕,手心有一塊圓形的胎記。他猛地意識到,這似乎不是别人的身體。
這是……
他自己的身體。
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明,牧野熱淚盈眶。
他叫牧野,沒見過母親,父親在他十歲時離開了。幸而牧野的父親是位學術大牛,靠着父親的遺産,他好歹活到了十八歲。
他拿着父親的錢四處揮霍,在東南亞某國走失。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他成為了一隻“替死鬼”,失去了自己的記憶,迷失在各種無法逃脫的死亡中。
直到遇到一個男“鬼”。
這個故事告訴他——男孩子在外也要保護好自己!
牧野喉間緊澀,艱難地喊了一聲。
“……哥。”
通道沒有人,破舊的牆壁上貼滿了形形色色的廣告紙條,緩慢的腳步回蕩其上,尤其清脆,一觸即散。
良久,牧野聽到熟悉的一個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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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五年之久,申川才終于在東南亞找到了牧野的蹤迹。
費了點事将牧野安全送回國内後,他隻身回到了一個叫“UNTRA”的療養院。
療養院的地下,是一個巨大的實驗室。它們的勢力盤踞在——
整個世界。
……
申川在黑暗中草草包紮了傷口。
“Fuck……”
那頭是一個青年,也在包紮傷口。
那人高大挺拔,腳蹬長筒黑皮鞋,身穿翻領收腰軍服。他原本一絲不苟的栗棕色頭發如今亂糟糟翹着,淩亂,卻不狼狽。
他看到申川時,灰綠的眼睛幽芒四起。
申川走出了陰影。
兩人默契地休戰。
拉美軍官皺眉冷笑着打招呼。
“親愛的,我還真是想你。”
申川不說話,隻是冷漠地看他。
那軍官刹那皺眉,嘴角卻翹地更猙獰:“媽的,我最他媽煩你這個表情。”
申川不鹹不淡開了口:“沒品的東西。”
軍官怒極反笑,語氣帶了些無奈:“芬裡爾,别鬧了,你該回來了。金宮需要你。”
“别叫我那個名字。”申川究極厭惡,飛速皺了下眉:“恐怕你們要失望了,我隻是來帶走我的東西。”說完,他頓了頓,補充。
“包括我的人。”
那軍官終于反應過來這調虎離山的把戲卻已為時已晚,登時就要跳起:“不要挑戰金宮!”
“反正也已經挑戰這麼多年了,”申川面無表情:“好好和你們說,聽不懂人話,那就随便。”
“呵,”那軍官額角青筋暴起,用蹩腳的中文叫了申川的名字:“學什麼不好,非跟你的怪物老師學背叛……”
“!”申川終于被激怒,暴怒着給了對面一拳。
“……呵!呵,呵呵呵!”
“你們可以走,愛他媽去哪去哪。”
“但耶夢加得,不行。”
“金宮會找到他,無論他去哪。”
“……”
申川離開後,從接應那裡安全接到來渾身發冰的牧野。
他婉拒了接應的建議,執意要自己照顧牧野,甚至寸步不離地,像綁了個巨型挂件一樣,帶着牧野來到了宋佳禾所在的小城。
申川扛抱着牧野,神情平靜地往樓上走。
宋佳禾和陳立傑租的房子在這棟老樓的頂樓。沒有電梯,樓梯中彌漫着垃圾堆棄的潮濘氣味。
令人作嘔。
但他不得不來,有些事情,還要确定。
他将牧野的兩條胳膊架在了自己肩膀上,托着他的腿,讓他整個人像個樹袋熊一樣挂在自己前懷。
牧野那顆刺毛腦袋擱在申川的肩膀上。牧野的發質不軟,紮地有些癢,但能忍。
相比于背他,申川更喜歡這種懷抱式的托舉,不需要彎腰,省力一些。
申川托抱着牧野,慢慢往上走。
突然。
申川聽到耳邊人悶哼一聲。
“哥……”
他在樓梯拐角停下腳步。
“嗯。”
懷裡的人很輕微地掙紮了一下,胳膊動了動,環住了他的脖子。
申川松了一口氣。
終于。
牧野活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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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死死抱住申川的肩膀,等着身體控制權完全回歸,這才動動腿。
申川身上的溫度很暖,活人味難得地濃。牧野發現自己的大腿正架在申川腰上,毫不客氣地往他身上靠了靠,兩隻腳絞起來以便夾地更牢靠。然後又弓起身體,用額頭拱着申川的脖頸,鼻梁貼在他鎖骨上用力的呼吸。
申川托着他,感受着他的呼吸,無聲歎了一口氣。他騰出一隻手,輕輕撫上牧野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