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
“就是……這裡?”牧野如晴天霹靂般站在那棟危房前,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這是一棟過于古老的俄式建築,橫七豎八的電線挂在腐朽的牆壁上,蒙了灰的玻璃嵌在橫柱裡,上面似乎曾雕刻着複雜的紋樣。
凋零,悲涼。
它實在是太老了,老到也許明天它就會自己坍塌。曆史的滄桑給這棟老樓上了厚重的枷鎖,牧野側目,看到鏽鐵欄上挂的牌子。
——【俄國租借舊址】
這棟樓大概是上世紀曆史沉痛的遺産,建築破敗的表面充滿腐朽的氣息,破損的牆壁下是裸露的、一排排紅磚。
牧野有些意外,老爸怎麼會有這種地方的不動産?
而讓牧野更覺不可思議的是,申川家也在這棟四層破樓上。
此時已是傍晚,申川打開了大門的鎖:“房産證明在我那,還有一封信。一會給你。”說完,上了樓。
牧野趕緊跟了上去。
申川家在2樓,而且是兩戶,牧野大吃一驚。
你明明也不缺錢啊,怎麼租個那麼掉價的東西!
2樓東戶是申川的心理咨詢室,他平時住在西戶。
牧野像個小尾巴一樣,跟着申川進了202。
申川沒有攔他,在玄關換了鞋自顧自地進了廚房。
牧野抿了抿嘴,拖掉鞋子穿着襪子在屋裡轉悠。
申川家的所有家具都是木質的,白色镂空花巾蓋在沙發、空調、電視機上,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草木香。牧野順着香氣,看到陽台窗外的一叢矮玉蘭,白幽幽地,在屋内枯死的一大片蔫黃盆栽中格外眨眼。
總之很有老一輩兒的生活氣息,和申川這個人的長相格格不入,但偏偏,和他沉悶古闆的性格相輔相成。
牧野光着腳,來到廚房。
申川從冰箱拿了一蓋墊手包的大包子,頭都沒動:“白菜豬肉,吃嗎。”
牧野等了兩秒才知道他在問自己:“吃。”
申川又多拿出來了兩個包子。
“嗚嗚——”
水壺水燒開的嗡鳴,牧野低頭,看到廚房的爐子。
不是天然氣竈台,就是最古老的燒炭的火爐。
申川撇頭看了一眼:“壺在客廳。紅的是空的。”
牧野乖乖提起水壺。
打開紅色暖水瓶的木塞時,牧野猛地愣了愣。
……嗯?
他幹嘛這麼聽話!?
水灌入暖水瓶時,空氣發出響悶的聲音。牧野聽着這邊水漸滿的動靜,看到那邊申川把蒸鍋放在了火爐上。
直到申川端着一盤熱騰騰的大包子來到餐桌,又倒了兩碗純的開水,牧野才坐了下來。
他看到申川先從門口的鐵防盜門縫收進來一份報紙,然後打開了櫃子上的老式收音機,這才坐回餐桌,慢條斯理地吃起包子。
牧野被他這一套操作驚地目瞪口呆。
天啊……
他實在忍不住:“哥,你、多大啊?”
申川邊看報紙邊吃飯:“八十。”
“……好吧。”牧野拿起一個包子,“謝謝叔。”
申川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牧野立刻低頭,飛快嚼着嘴裡的大包子。
收音機裡枯燥的男聲重複着昨晚新聞聯播的内容,持續不斷的沙沙聲忽大忽小。牧野坐在年代久遠的實木方桌前,看到冰箱上镂空的白色花巾被來自廚房的風吹起又落下。
申川頭發長度剛好,沒有打理地亂翹着,随性又不邋遢。纖長的睫毛遮住他的神情,但他隻需要坐在那兒,隻是坐着,就是一副沉寂的素色畫作。
不過……
他眼神中這淡淡的死人感怎麼揮之不去啊!
*
吃過飯後,申川把一封信交給了牧野。
信的内容,滿滿的都是牧澤對兒子的記挂。
最後一段話。
【行筆至此,不知所言。很抱歉孩子,留你一個人,但有申川在,接下來的路,你應該會走得輕松一點。
牧野,希望你不會怪我。
時間不早了,祝你好夢,我親愛的孩子。】
牧野摸了摸紙張上的痕迹。
這張紙有些泛黃,應該是保留了許久。上面有幾個字暈開了,還有幹涸的印記。
大概是淚。
很難想象老爸吧嗒吧嗒掉眼淚是什麼場景。
哎!大老爺們哭哭啼啼很丢人哎!
然後。
丢人的牧野擦了擦自己丢人的眼淚:“我都沒見到爸爸最後一面,我甚至……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
申川一如既往的沉默。
牧野收起信。
他低着頭,慢慢走到申川前面。
他盯着申川垂在身邊的手:“哥,我能跟着你嗎。”
申川不置可否,隻是等了一陣,說:“老師給我的最後一個任務,是保護你。”
牧野感受到申川擡起了手,很溫和的揉了揉他的頭。
而後,落到他的頸側,撫過那個針孔。
“因為你是老師的孩子,所以他們對你勢在必得。”申川歎了一口氣:“如果不中和掉你血液裡的追蹤器,無論你在哪,他們都會找到你。”
牧野遲疑,問:“他們……是誰。”
申川想了想,認真道:“是壞人。”
牧野:“?”
就……就完了?
這敷衍也太敷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