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岫一路尾随花開院,來到了吉成會展中心。
此時的會展中心,周遭依舊是森森黑氣,但在午夜時分,沒有了人流氣息的壓制,就連地底也逐漸有污黑的惡念沸騰而出。
【好兇惡的靈氣。】蘇岫肅然道,【之前因為白日人流氣息一直壓制,又有陣法的封印,所以才不那麼明顯。可是現在……】
【陰郁的氣息已經快要溢出來了。】系統擔心地接道,【他們帶着般若到這兒來做什麼?】
蘇岫搖搖頭,換了位置,離大樓稍微近了些,打算一會兒等人走了就潛進去看看。
“到這裡就可以了,諸位辛苦。”
她聽見花開院真司這樣說着,與其他幾名陰陽師同事作别。
那幾個陰陽師聽了,沒說什麼,就這樣離開了。蘇岫貓在暗處,覺得他們臉色不是很好。
“瞧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有人小聲抱怨,“區區般若還要這麼大張旗鼓……”
“是啊。還說什麼天才。有困陣在,我也可以。”有人立即接道。
“曾經的天才啦。”有人搖頭晃腦,“這麼多年過去,未有寸進,真不知道宮司大人為什麼還這麼看重他。”
“哼,踩着死去的友人上位,變成現在這樣也是活該吧?”
“好了好了,畢竟算是上司。”
“我才不認這種上司。有宮司大人的賞識,就算是條狗——”
“喂!你不要命了?别說了,快走……”
無意聽牆角但莫名被灌了一耳朵八卦的蘇岫:【……】
【一二三四五……】她點了點數,頗為驚歎道,【明明一共也就五個人,卻好像有八千張嘴一樣!】
【就是就是!】系統附和道,【不過,花開院真司是這樣的人嗎?看起來不太像呢。】
蘇岫看了看成群離開的陰陽師們,又看了看那道獨自走進大樓的孤零零的身影。
【人是複雜的嘛,如果能讓你一眼就看穿,那也就不是人啦。】她輕聲道。
【那你覺得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呀?】系統還在分析,【我總覺得,這裡情況這麼特殊,他把般若帶過來,肯定要使壞。】
系統說話時,花開院的身影已然快要消失,于是蘇岫悄然跟上。
午夜時分的吉成會展中心空空蕩蕩。和之前一樣,無論從外面看多麼陰森,一旦走進樓裡,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系統還在頭腦風暴,可蘇岫一句沒聽,她在想别的事情。
這裡的妖怪殺害了賀茂和光的兄長,雖然也被封印,但和光受制于妖怪的幻境,無法為兄長複仇。而花開院……
而花開院,他向“源”學習了“勘破真妄”的咒術。
那麼,他學這個做什麼呢?隕落于此的,不是賀茂和光的兄長嗎?
而且,“真妄”,可不是什麼一般的幻境啊……
蘇岫恍然想起,她似乎從未以源的身份與他打過照面,當然也就無從知悉他的内心。
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蘇岫向前方望去。
長長的回廊兩旁盡是緊閉店門的商鋪。
那位年輕陰陽師的背影就在前方。他握着那柄古舊的蝙蝠扇,腳步沉穩,一面走着,一面散落下零星的幽光。
狩衣的袖子很長,遮住了他結印的手式。而他走過每一步,都有一道漆黑的紋路結成、落下,又在下一道紋路落下之前隐沒。
這種紋路也曾如今天這般,布滿整個吉成會展中心,但不同的是,上一次做這個的是巫女,而這一次,布下這鋪天開地、破壞力極強的頂級咒印的,是這位看似本領平平、對什麼都漫不經心的年輕陰陽師。
蘇岫遠遠跟在花開院真司的後面,而這位青年陰陽師的腳步一刻也不曾停止,似乎要走到這座大樓最最中間的地方去。
蘇岫望着那道背影,長長地歎了口氣。
她也許已經猜到,他想要做什麼了。
那麼,接下來,她該怎麼辦呢。
或者說……巫女,會怎麼辦?
忽然,蘇岫站定。
仍舊是長長的回廊。而長長的回廊一旁,是草木蔥茏的院落,月光透過各式各樣的樹木枝葉落在地上,影子斑駁。另一旁,是古韻悠然的木門。
這正是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時候。夜涼如水,蟲聲細碎,鳥鳴喈喈。不必走進院中,沁人的清爽便已然撲面而來。
白衣黑發的巫女正站在這條屋檐下的架空廊中。她望了望天邊半彎的月,靜默片刻,忽然露出了一個極為淺淡的微笑。
不含嘲諷、也沒有冷意……就是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最該有的笑——像遍野的小花,也像晨間的露水,清澈,卻有着最為純粹的美。
然後她轉過身,推開門,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托盤,一瓶酒。
“打擾了。”少女的語聲溫柔輕淺,“酒已經溫好了。”
她一邊說着,跪坐下來,替屋中盤坐的兩人斟滿酒盞。
“噢噢——真香!”邪氣凜然的紅發青年撐着下巴,笑吟吟道,“是櫻姬親自釀制的口嚼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