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漆黑的會展中心,仍是長長的回廊。
隻是這一次,陰沉濃郁的黑色霧氣從地底噴灌而出,幾乎将整幢樓都籠罩其中。
巫女持弓而立,先前射出的箭矢撕碎了幻境,随之顯現的,便是這樣一番景象。
【阿岫、阿岫,你能聽見嗎?】
系統的聲音終于傳來,帶着一絲焦急。
【能。】蘇岫回道。
【你總算回我了!】系統心有餘悸道,【剛才你就像斷聯了一樣,我怎麼喊你都聽不見。】
【别怕。】蘇岫安撫道,【我故意的。】
【這幻境有點門道,來曆恐怕不一般。我先前的推測是對的,這裡根本沒有什麼妖怪。】她說,【不過,剛剛那隻黑貓,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啊……】
巫女的目光落往前方,亂入的黑貓已然全無蹤迹,隻有白色狩衣的袍袖露出一角,在重重黑霧裡時隐時現。
“實在抱歉,我無意窺探巫女小姐的過往。”黑霧之中,漫不經心的語調傳來,“不過,多謝巫女小姐願意手下留情。”
說話的人仿佛并未被黑霧影響視線似的,一語就道出了攻擊者的身份。他一面說着,一面慢慢走近,又在一個對彼此都相對安全的距離站定。
與此同時,蔓延整幢大樓的黑霧已然漸漸變得稀薄,絲絲霧氣沿着牆角蔓延而退,最後不知所蹤,樓内又隻剩下純粹的黑暗。
而對面的人,正是那位名為花開院真司的、年輕的陰陽師。而他手中的,之前被封印,化為面具的般若,正被黑霧裹挾着,逐漸破碎、風化,直至消失。
巫女的神情依舊冷漠,隻是原本目空一切的眼神終于落在眼前的陰陽師身上。
“吾并未留情。”她說,“吾的箭,你擋得住。”
“巫女小姐也比我想象中的要強很多啊。”
花開院真司摩挲着手中那把古舊的蝙蝠扇,狐狸一般狹長的雙眼眯起,笑了笑,“在我看來,那樣嚴重的傷勢,起碼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再次行動呢。”
巫女冷冷注視着他,并未回答。
“可否冒昧詢問一下,巫女小姐三番兩次前來這裡,究竟有何貴幹?”年輕的陰陽師臉上仍挂着得體的微笑,“我原以為,巫女小姐選擇這裡,隻是為了逼迫那一位現身。現在看來,難道這裡有什麼令巫女小姐在意之物嗎?”
他并沒有提及源的名字,似乎真的遵循了巫女上次說的話。
然而巫女依舊沒有回答。
她伸出手,指尖飛舞,結成一個古樸的咒印。之前被花開院真司暗中布下的驚雷滅神印瞬間一齊湧動顯形,強烈的壓迫感霎時降下。
“吾所作所為,與你何幹?”她說道,冰冷的聲音裡不含一絲情感。
“輕而易舉的就被奪走了控制權啊……還真是令人意外呢。”花開院真司眯眼笑了笑,一副混無所謂的樣子,“不過,就這樣死在這裡的話,我會很不甘心的。”
他輕巧結出手印,不出片刻,耳畔聒噪的嗡鳴便淡去,暴動的咒印也一并安歇。
巫女後退半步,厲聲道:“這是源的咒術,你如何習得!?”
“秘密。”這位年輕的陰陽師眨了眨眼。
“巫女小姐的傷勢還未痊愈吧?是我勝之不武了。”他接着道,“可僅僅是那位的咒術,就能對現在的巫女小姐造成不小的困擾。這對巫女小姐接下來的計劃,也很不利吧。”
巫女冷然道:“與你無關。”
“是嗎?”花開院真司說,“我倒有别的想法,巫女小姐願意聽聽嗎?”
他沒有等巫女回答,接着說道:“巫女小姐想要解封那位大妖,目前唯一的阻礙,便隻有那一位——那位‘源’。”
花開院緩緩叙述道,而這一次,巫女并未就他直呼源的名姓作出任何反應。
“若我能令他受困于某些事,無法脫身,巫女小姐是否願意與我達成合作呢?”他說。
“憑你?”巫女說。
“當然不隻憑我。”花開院真司彎了彎他的狐狸眼,“巫女小姐應該知道‘神八和宮’吧?”
巫女聞言怔了怔,好像這個詞彙對她來說是什麼很遙遠的記憶似的。随後,她閉上眼,片刻複又睜開,神情已恢複初時的冷漠,眼神也帶上一絲譏诮。
“吾拒絕。吾與源道雖不同,但不需旁人插手。”她說着,看了看對面的花開院真司,“你既師從于他,又身屬神宮,當為他助力,而非如現在這般,冷箭傷人。”
巫女說完,将手中的古樸長弓挽至背後,便轉身邁步離開。
花開院真司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待巫女走過拐角,下一瞬便要離開他視線時,他忽然叫住巫女,“巫女小姐。”
巫女駐足,側頭望向他。
“巫女小姐所言,我一定銘記在心。不過……”年輕的陰陽師豎起蝙蝠扇,擋在嘴邊,眨了眨眼,“巫女小姐平時還是多笑一笑吧。幻境裡,那樣的笑容……很美。”
“咻!”
金芒驟近,甚至比破空之聲先至。花開院真司躲閃不及,被箭矢穿透肩頭,帶出一道血箭,身體也随着向後跌去。
“咳、咳咳……”他以肘撐起身體,平複了體内被靈矢攪動的混亂靈氣,然後按了按肩上的傷,笑了笑,“……手下留情了呢,巫女小姐。”
他又咳了幾聲,捂住傷口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也朝着離開的方向走去。
吉成大樓外。
【阿岫,你、你這是,被調戲了?!】系統瞠目結舌。
【他是故意這麼說的。他需要一點不輕不重的傷勢,好去交差。】蘇岫解釋道,然後很深沉地歎了口氣,【然而我還是上了他的狗當。沒辦法,他位置太好了,還完全不設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