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茂和光的家是一個看起來頗為古老的院落。

蘇岫打量着這座淡雅的無水之庭，細膩的黃白砂層層鋪就，怪石鱗次栉比，仿若山巒起伏。

她其實不太能欣賞這種藝術形式，她更喜歡的是那種草木蔥茏的院落。不過，淡白月光之下，這樣的小院也有一番别樣的靜谧與深邃。

走過前院的枯山水庭園，便到了一幢裝飾相當繁複的屋舍。

“這是主屋，一層是會客室和廚房，二層是卧室與客房，最頂層的閣樓是藏書室，我家所有的書都在那裡。”和光向蘇岫介紹道。

然後，他帶着蘇岫來到閣樓，表示這裡的書她可以随便看。

“沒什麼家傳不家傳的。”和光撓着頭很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這裡的書絕大多數都是從神宮那裡謄抄來的，隻是怕你無聊才……”

他說着，突然又想起什麼，“對了，源，你餓不餓？家裡還有食材，吃面怎麼樣？”

蘇岫一聽有吃的，耳朵立馬都支楞起來。可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寬袍大袖，就很快又耷拉下去。

衆所周知，二次元美人都是不需要吃喝拉撒的。所以——

“多謝賀茂君。”她搖了搖頭，“在下無需進食，不必為此費心。”

和光也沒有多想，隻當對方現在不餓。

“那我去倒杯水吧，你先休息一會。”他說。

這次蘇岫沒有拒絕，于是和光離開閣樓，留她一個人在這間古樸而又淵博的藏書室。

她走到一張書案之前坐下，案上已經放了一本敞開的書，應該是不久前賀茂和光正在看的。

“式神詳解……”

蘇岫輕聲念道，随手翻了翻。

這個世界的式神原理，與她之前判斷的完全一樣。賀茂和光看這個，想來是真的很想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式神。

那他的媒介是什麼呢？

她上下環視，發現書案的下方，貼近案腳的地方，鬼鬼祟祟地藏了幾隻紙糊成的小貓。

巴掌大小，竹篾骨架，有的用不知什麼顔料塗成了黑色，有的則隻塗了一半，剩下一半則白花花的，泛着紙漿的黃。

蘇岫驚歎着捏住一隻紙貓貓兒的尾巴，将貓提到眼前，【好可愛，他的手藝真不錯耶，挂鹹魚賣我指定下單！】

沒辦法，她就是這樣一個喜歡美麗廢物的大冤種。誰能拒絕小貓咪呢？

【不過，如果是想召喚式神的話，這個小貓可能……不太靈光。】

蘇岫把貓托在掌心，雙手合攏，再張開時，一隻毛茸茸的小貓就出現。再合攏張開，就又變回之前半黑半白的紙貓貓兒。

【式神若想成型，要點便在于賦予其的‘咒’。介質越輕，就越容易賦予足夠的‘咒’，至于外形，隻要有所相似即可。】

【但是，這個相似，指的是神似。若盲目追求形似而忽略重量，那麼就會本末倒置，反倒無法召喚出心儀的式神了。】

這一通講解，給系統聽得昏昏欲睡，而蘇岫玩紙貓貓兒玩得不亦樂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和光已經端着水回來了。

是以，和光踏上閣樓，輕輕推開合攏了一半的格子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情形：

那位青年陰陽師正斜坐在書案之前，一頭烏黑長發興許是垂落後又被挽起，别在耳畔，露出精緻又蒼白的側臉。

他低垂着眼睫，一手托腮，另一隻手則逗弄着桌上醜萌的黑白竹骨小紙貓。

燈光昏黃，襯得他的神情沉靜而溫柔。

和光愣了好長一會，才匆匆進來，将水杯放在書案上。

然後，他這才想起來害羞。

“這、這個是……”他臉色通紅地想要解釋，“我、我想要召喚一名式神……”

而蘇岫和紙貓貓兒相處得正愉快，她笑了笑，接下賀茂和光的話，“但是沒有成功，對嗎？”

青年陰陽師垂眼而笑，眼底的溫柔讓和光的局促稍緩。他輕輕點了點頭，低聲回答，“是，我能夠調動的靈力太稀少了，總是無法讓式神成型。”

“那麼，試一試這個吧。”蘇岫說道。

害羞有禮貌又好學的孩子，總是能得到大多數老師的喜愛。蘇岫自然也是。她拿出剛剛用剩下的邊角料裁好的紙片貓，然後講述了她對系統說過的那一套理論。

“越輕，就越容易嗎……”和光接過紙片貓，思索了一會，恍然道，“我明白了，謝謝你，源！”

他調用靈氣，喚醒紙片貓，紙片貓如約而起，飄至空中，散發着隐隐的微光，然後緩緩地膨脹擴散，直至成為一個真貓的輪廓。

再然後——

虛幻的光環貓很是不穩定地抖了抖，“啪叽”一聲掉在了書案上，水杯應聲而倒，灑了蘇岫一身。

和光大吃一驚，“源！……對、對不起！”

蘇岫：“……沒關系。”

隻是衣服濕掉了，不要慌張的好像她命不久矣了一樣。

然後，她笑吟吟地鼓勵道，明知這樣屬于火上澆油，“初次嘗試就已接近成功了，賀茂君真的很厲害呢。”

和光的臉色更加通紅，“謝謝、不，真的對不起……我、我……”

他手忙腳亂的想要找紙，可書房裡并沒有這種東西。可看着源從胸口濕到下擺的狩衣，顯然不好再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