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
她腦中不斷回旋着方才的對話,即使已經在躺在床上,吹熄了燈,仍舊無法從中抽離。
母親在殿中,給她展示的東西,無一不指向魏仁澄。
鑿鑿有據,根本無可辯駁。
她當然不會蠢到就此倒戈,坐山觀虎鬥才是上上之策,隻是母親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挑撥離間嗎,會不會太過直白了。
但總不能當真是出于母愛憐惜,想救自己于水火吧。
風撲在窗戶上,打得窗紙簌簌作響,竟然被推開一條縫隙來,紗帳也被吹得亂晃。
還真是沒一刻消停。
長公主喚了幾聲門外當值的侍女,外邊沒人應聲,卻響起了慢吞吞又磨蹭的腳步聲。
門被叩響後,開了個縫,那人手中低垂的燈籠照映出一雙皂靴。
“公主,有何吩咐。”孟聽寒站在門口,穿戴整齊,恭恭敬敬地停在門外,等着她發話。
今天怎麼會是他當值,她雖然對這些事情從不過問,卻也記得自己從沒有要求過他來守夜。
更何況,雲泉也不會為了刁難他,故意讓他前來啊。
…應該不會吧。
想到此處,她不免有些好奇,卻并未追問:“替我把窗關上。”
孟聽寒乖乖聽話,關好窗後,還不忘來到床邊為長公主将被子掖好。
他動作純熟,完全不覺得有何不妥,冰涼的手指無意擦過她臉頰,他的手頓了頓,後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
“公主若沒有其他吩咐,臣便告退了。”
魏長沁縮在錦被裡,露出半張臉,視線落在他臉上,琥珀般的眼睛忽閃。
明明孟聽寒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冷冰冰,為什麼總覺得不同了呢?
“好,下去吧。”她正好困了,準備歇下,卻看見孟聽寒抿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又是怎麼了,從前總說男女有别,對自己避如洪水猛獸,如今倒趕也趕不走了。
孟聽寒猶豫片刻,最終還是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頗為厚臉皮的話:“公主若是怕黑,臣也可以留下來,陪着您的。”
原來醞釀了半天,是想要這個。
隻是陪在身邊就夠了嗎?
被子遮掩着,她也不用壓着嘴角的笑意,故作猶豫,直到從他臉上捕捉到一絲迫切後,方才輕聲應允。
她擡手抓住他的衣擺,不費吹灰之力就将他拉到了身邊,孟聽寒雙手支撐在床沿,眼中映出搖擺不定的燭火。
“本宮向來寬厚待下,你坐着便好…”
長公主的手順勢擡起,撩開他遮擋垂下的前發,露出他的眼眸,“就在床邊,好好陪着我。”
意料之外的是,長公主居然真的老老實實地躺着,沒再說什麼,也沒有對他動手動腳。
即使背對着,但從呼吸聲他也能聽出來,長公主仍未入睡。
也不知道在心裡醞釀什麼,是壞點子,還是其他的事。
身後傳來布料摩挲的聲音,也數不清輾轉反側了多少次,她深吸了口氣,悠悠道:“睡不着。”
“…那公主可需要臣做些什麼。”
他本想問公主是否有心事,但想到她從前的反應,還是将話咽了下去,“點些熏香,說說閑話,或許,去溫壺酒來?”
長公主剛坐起,他便拿來軟枕靠墊,放在她後腰,又從屏風後找出一件雲錦累珠披肩,把她仔仔細細地裹好。
二人相對而坐,她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良久:“唱首曲子吧。”
“什麼?”
孟聽寒怔了怔,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态,握住她的手,塞進了披肩下,“您的手怎麼這樣冷。”
“哄人入睡的曲子。你若不會,就去叫雲泉來唱。”魏長沁攏了攏披肩,語氣有些不耐煩,“她會。”
原來寬厚下人的行事方法,就是一時任性便把人叫來跟前啊。
孟聽寒知道她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拙劣的想讓他吃醋的把戲,在她耐心耗盡前,開口道:“臣不太會,但願盡力一試。”
她挑挑眉,如今調教得他還算識趣。
雖然也有得意忘形,得寸進尺的時候,但總的來說還算可心。
他的歌聲有些澀,怯怯的,小心翼翼地唱着,根本不敢擡起眼,生怕看見她的反應。
“也是你家鄉的歌?”魏長沁聽他唱完一段,即使唱得走調又含糊,再三忍住了拿他打趣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