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承淵倒沒有把這件事特别放在心上,隻吩咐下去,就看起了桌上的信箋。
就在上個月,三品大員胡俊峰在赴任土疆節度使的路上,被人刺殺,随行的仆人侍從一個不留,隻有他的夫人還不知生死,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消息傳來的時候他心裡咯噔一下,胡俊峰并不是他的人,隻是兩人是舊識,曾共同在崔老将軍手下待過一年。後來他曆練完回京了,胡俊峰則在軍營摸爬滾打一步一步爬了上來。
胡俊峰外表豪放内心細膩,對誰都禮遇三分,實在是不易與人結怨的性子,到底是誰要對他痛下殺手?
若說是太子,一開始也說不過去。他是正統皇位繼承人,以父皇對他的看重,隻要他本本分分當好他的太子,這江山遲早是他的。而且聽聞皇上近日身體欠安,他應該比誰都氣定神閑才是。
可頂替胡俊峰的新任節度使明顯是太子的人,若說這不是太子所為,也沒有别人了。
太子會如此毫不掩飾,着急動手,除非……是發生了什麼他等不了的事情,不得不逼着動手。
會是什麼事情呢?
段承淵手指敲着桌子,看來他得動用暗線,看看這太子身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天夜裡,恒成很快回來複命,回的卻是白日裡吩咐給他的那件事。
“……那姑娘叫明履冰,自小沒有母親,一直跟着父親生活在百鬥巷,街坊鄰居也都是看着她長大的,沒有什麼特别之處。他父親在四年前過世了,現在就她一個人守着那家小店過日子,平日裡生意馬馬虎虎,勉強能養活自己。”
恒成說到這,頓了一下:“若說不尋常之處,隻近兩年那姑娘似乎和左相府的八小姐有些交情,平日裡經常來往。就上個月初,那八小姐還以表妹的身份帶了明姑娘去參加了準太子妃的茶花宴。”
段承淵本坐在案前,狀似不經意地聽着,聞到此處終于擡起頭:“你是說四月初八那天,她也去了張府别院?”
恒成點點頭。
段承淵目光一凝,他當然還記得那個反手就接住杯盞的女子,若是他沒猜錯,應該就是這位明姑娘了。
段承淵又沉聲問道:“她一個小老百姓如何與相府千金有交集,可有查出緣由?”
“屬下無能,暫時還未查明。”恒成單膝跪地,低下了頭。
段承淵擺擺手:“繼續查,查到為止。”
“是。”恒成退了出去。
段承淵卻想起不久前的那個清晨,薄霧朦胧中看見那名女子的背影時,所生出的熟悉感。
他心中有個疑惑,他覺得他有必要親自去一趟百鬥巷。
白日裡的西城和那日清晨霧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熙熙攘攘的,煙火氣十足。
段承淵獨自一人拐進了百鬥巷,巷子裡人流不多,此時兩旁的店鋪全開了,有好客的鋪主坐在門口招攬生意,看見段承淵,不知為何卻噤了聲,隻好奇地盯着他瞧。
段承淵恍若未覺,閑庭信步般往巷子深處走,遠遠就看見了那個“面”字,他心下一松,不由得邁大了步子。
等走近了,段承淵卻皺起了眉。
隻見那店門豎着木闆,竟是沒有開業。
段承淵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然後不着痕迹地繞到鋪子後面的小院外,左右環顧,見四下無人,便縱身一躍,翻身眺了進去。
院子不大,四四方方的,一覽無遺。
東面連着前頭的店鋪,南面隔牆臨着隔壁人家,西面是他剛翻進來的矮牆,隻北面有三間房屋,此刻房門緊閉。
段承淵四下打量了一翻,見院子西南角有口井,井邊還架着幾根竹杆,看樣子是平日用來晾衣服的,隻不過今日雖豔陽高照,上面卻一件衣物也沒有。
段承淵又看了一眼關着的房門,心想許是那姑娘真的不在家,原地靜默了片刻打算翻牆出去。
正在這時,他聽到一聲輕微的聲音,似是有人在屋裡說話,一時又聽不真切。
段承淵迅速走到房門前,擡起手,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房間不大,他一眼就看到床上躺着個女子,正是那叫做明履冰的小店主。隻是她這會兒看起來不太好,像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