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下了一場短促卻狂暴的驟雨,早晨醒來空氣異常的清新。
天剛微微亮,明履冰就挎着一個籃子上山了。
山頭不高,卻樹蔭濃郁,蒼翠如碧。山下還有溪水環繞,一路走上來,鳥聲陣陣,野花遍地,
端的是風景秀麗,心曠神怡。
明履冰的爹娘就葬在這山上。今天是明英的忌日。
明履冰将香燭從籃子裡取出,又拿出幾盤小菜,一壺米酒,默默地鋪排好,然後跪坐在墳前,靜靜地燒着黃紙。
她有很多話想跟爹爹說,現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執了酒壺倒出來兩杯酒,一杯灑在墳前,一杯仰頭飲盡,苦澀和酸楚全都随着酒液咽進了喉嚨裡,眼睛眨了眨,終将滿眶的淚意憋了回去。
“爹……我想你了……”
明履冰伸手将粘在墓碑上的落葉撿開,又用袖子輕輕地擦拭幹淨,對着冰冷的石碑露出一個乖巧卻苦澀的笑容,其餘的話,卻是什麼也沒說。
身後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明履冰放下酒杯,順勢捏起地上的幾顆小石子,藏在掌心,仍舊不動聲色地跪坐着,似是沒有察覺。
她從那日醒來就知道周遭布了眼線,想來是段承淵對她有所懷疑,派人暗中監視着她。
她一時想不出到底哪出了差錯,為何會惹他懷疑繼而突然找上門來。
那日看見桌上的銅錢,她下意識去找他之前留下玉扳指,卻發現東西還在,房間裡也沒有被翻找過的痕迹,莫不是留着下次還要上門?
明履冰冷笑,要監視她無所謂,反正她隻會讓他們看到她想讓他們看的,置于她不想讓他們看到的,她自然也不會讓他們察覺。
可這并不表示他們能幹涉進她的生活,她不允許被他們打擾。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最後停在她的身後。明履冰沒有回頭,脊背挺直,渾身緊繃,随時準備出手。
“阿冰。”身後之人輕輕喚她。
明履冰一愣,轉過身錯愕地看着來人:“顔嬌,你怎麼……來了?”其實她更想問花顔嬌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算起來,她們倆有近兩個月沒見面了。
眼前的花顔嬌哪還有上次分别時的神采飛揚,整個人瘦得快脫了形,皮膚蒼白,兩頰凹陷,單薄的衣衫罩在身上,輕飄飄的仿佛風一吹就能将她吹倒。
“發生了什麼事?”明履冰松開手,讓石子從指縫中掉落,站起來扶住她了花顔嬌。
沒想到花顔嬌未語先哭,看着她就是不說話,眼淚撲簌簌掉個不停。
“到底怎麼了?”明履冰沉下聲問道。
花顔嬌顫抖着嘴唇,剛要開口。
“等一下,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明履冰牽着花顔嬌下了山,一直回到家,确定監視着她的人離得足夠遠,聽不見她們的說話聲才坐下來,讓花顔嬌慢慢說。
沒想到花顔嬌一開口就驚得明履冰差點把剛喝到嘴裡的茶水給噴出來。
花顔嬌說:“我懷孕了。”
事情還得從一個多月前說起。
那日午後,花顔嬌帶了婢女染冬正要出門,花彥書約了一衆公子小姐第二日在玉平山踏春放紙鸢,她想邀明履冰一起去,不想臨出門時卻被母親叫去,隻得讓染冬先去傳話。
誰知,染冬回來說明履冰有事去不了,可她是一定要去的,因為她知道晏淩雲會去。她想要見他,迫切地想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