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錦川回頭看了一眼,似有所覺。
李錦蘭歎道:“哥哥做個人吧,可别去吓她們了,不是什麼要緊事,聽着便聽着了,月兒知道你頑皮,靈汐妹妹隻怕要被你吓出個好歹來。”
李錦川輕咳一聲,轉開目光,笑道:“誰說我要去吓她們了,不過是好心提醒一番,既然妹妹這麼說,我便不去了。”
他将手中枝條随手扔開,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道:“妹妹也累了,我送妹妹回去,也該走了。”
“小姐?”
“……”
“小姐!”
趴在窗棂上發呆的少女擡頭:“怎麼了?”
清梅無奈歎氣,接過身邊小丫鬟手中的紅木托盤,盤中放着一副珠玉鑲嵌的金絲頭面,點點星輝,光彩奪目:“小姐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靈汐換了個坐姿,揉了揉眼睛,道:“樹上有兩隻雀兒在跳來跳去打架,這是什麼?”
清梅也不進去,就隔着窗棂,遞給她看,笑道:“錦蘭小姐特意着人送給小姐的,說是府中新來了個銀匠,手藝特别好,索性便讓他多做了幾套,這是專門留給小姐的,喜歡嗎?”
靈汐撚起一隻金钗,細細的金絲在末端纏成花朵,花蕊輕顫,金線流蘇上綴着明珠,巧奪天工:“别出心裁,不落俗氣,是好看,就是太華麗了。”
清梅道:“小姐不喜歡嗎?”
靈汐指尖撥了撥流蘇上瑩潤的珠子,有些提不起勁:“也不是不喜歡……隻是沒什麼機會帶出去,罷了,好生收着,可不能白費了錦蘭姐姐的一番心意。”
清梅頓了頓,讓小丫鬟退下,自己在窗前的繡墩上坐下,有些擔心:“早上錦月姑娘邀小姐去騎馬,小姐借口不适推了,不會是真的吧?”
言罷,手探過來,想要試試她額頭的溫度。
靈汐一隻手撐着臉,也不躲,懶懶道:“别多想,我就是不想出去折騰,随便找的借口,你放心,我最不喜歡喝藥,不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的。”
現代時候一杯水便吞下的小藥丸,到了這,換成一碗碗又濃又苦的藥汁,她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怕苦。
清梅手背輕輕碰了碰她的額頭,觸手溫軟,并沒有發熱的迹象,這才松了口氣。
她輕歎道:“夫人怕小姐在府中悶着,才讓您出來散心,如今看來,還不如呆家裡自在呢!”
她伺候小姐這麼久,看的清楚,自家小姐是真不愛熱鬧,在熟人身邊還好,若是應付别人,不出半個時辰,便提不起精神了。
幸好府中這幾年閉門謝客,人口簡單,夫人世子又疼小姐。
清梅有些憂心忡忡,小姐日後總要嫁人的,執掌中饋,是隻有主母才能得的殊榮,可小姐隻怕會覺得很累吧。
靈汐倒是無所謂,去哪都行,雖然的确不如家裡舒服,但這寬敞得能跑馬的院子,也沒委屈着她。
花樹上的白肚皮花雀打得興起,羽絨亂飛,其中一隻像炮彈一樣被踹下了樹,正好掉入青瓷花盆中,砸歪了一片開得正好的花朵。
“哎呀!”
靈汐和清梅正好看見,誰知不等人上前,那雀兒卻搖搖晃晃滾落地上,甩了甩腦袋,翅膀一張,又沖上樹桠上,徒留一地花瓣。
兩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
清梅抱怨道:“這兩隻雀兒長得圓滾滾的挺讨喜,怎麼打起來這般兇猛?你看,羽毛都打下來了,真是不讓人省心。”
靈汐看了好幾天,比她清楚,安慰道:“放心吧,它倆打完沒一會兒又好了,不記仇,别苑裡到處都有喂食的地方,餓不着,自然隻能打架玩了。”
清梅有些無奈,自家小姐是真好滿足,枝頭鳥兒打架都能看得津津有味:“既然小姐喜歡這些鳥雀,跟世子說一聲,世子這幾日打獵,正好給小姐送來。”
靈汐想起往事,抽了抽嘴角,擺擺手:“算了,我怕他給我送隻熟的下來。”
清梅忍俊不禁。
被這麼一打岔,清梅也暫時忘了自己心中憂慮,起身道:“我去小廚房看看,有什麼清爽的點心,給小姐拿來配茶。”
靈汐搖頭止住她,示意她看榻上的小桌,幾碟點心果子滿滿當當,壓根沒動過:“不用去了,這會子我也吃不下,讓他們都歇着去,你若是無事,将東西放去,過來陪我坐坐。”
清梅笑道:“我去去便來。”
不多時,清梅另拿了一壺熱茶進來,将靈汐手邊的茶換了,這才落座,抱怨道:“這群丫頭,我說喚不着人,說是做針線活,一個個在後邊犯困打盹呢!”
靈汐将點心往她面前推了推:“左右在外邊也無事,讓她們松快幾日,這會沒别人,自己挑喜歡的吃。”
盤中顫顫巍巍的點心外表裹了一層糖霜,晶瑩松軟,香甜可口,清梅小心咬了一口,心花怒放。
小姐平日裡并不嗜甜,偶爾讓廚房做幾盤甜點心,最後都進了她的胃裡。
牆角一叢修竹翠綠,枝葉舒展,竹影婆娑,樹上的兩隻花雀不知什麼時候又不打了,挨挨蹭蹭擠在一起,互相啄着羽毛。
清梅忍不住微笑,怪不得小姐喜歡,确實有趣。
她啃着點心,轉頭一看,少女半靠在軟枕上,螓首蛾眉,美目半瞌,袖口微微滑落,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窗外清風吹過,幾片粉白花瓣落在肩頭,又順着垂落的青絲飄了下來。
竟不知什麼時候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