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男人沙啞的聲音從上方傳出。
“寶血酒,又名九千滴。三千滴腦漿,三千滴心血,三千滴眼淚。每一滴都必須絕無僅有,獨一無二,你屠殺九千條性命,若被天道察覺,無論如何也做不得皇帝了,費盡心思得來這東西,自己喝下去倒也能延年益壽,雖有傷天和,但你有真龍護身,不必懼怕反噬。隻拿來複活我是不是太慷慨了?”
風骥就在這片刻等候中,死而複生了。
姬晉冷笑道:“并未費盡心思,朕手握生殺,區區九千人還不是手到擒來。即使天道察覺,但在那之前,姬非臣欺騙之仇,我定然要報。刁民在城外助威,皆因有姬非臣背後撐腰,姬非臣一死,這群人就不敢了。”
風骥披着蛛網遍結的衣裳跳下石台,左右轉動頭顱醒了醒筋骨,他蛇一般的瞳仁盯着姬晉,笑而不語。
石像沖着人笑還沒這麼可怖,可石像轉眼成了大活人,再這樣意味深長的笑起來,那就太不一樣了。
高慎心頭沒來由的發涼,他稍稍退開些許,伏低身子,肅然道:“閣下請。”
來時二人,去時三人。
他們走後,竹林間詭秘竊竊的林音不減反增,隻是再也沒有人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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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陸雪寰去堕天了?”書架前,随河手中正握着一卷字迹剝落的書簡,稍有訝異地轉過身盯着小夢貘聞意。
聞意點了點頭,湊近了些,氣憤道:“還有,紫藤被他趕走了!”
随河微微擰起眉頭,入神地盯着手中的《飛升錄》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不知在想些什麼。聞意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主...”
房門忽然被大力掀開,聞歡闖進來,滿目驚懼,氣息不穩道:“主人,姬晉在宮城前設隐身陣屠殺上萬人,陣法半個時辰前才失效。事迹敗露,街巷中人血成池,可...血池裡不知怎的就生出了陰兵,直指皇宮,姬晉也在其中!姬非臣出城迎戰,家家戶戶閉門,外面已經亂了!”
随河驟然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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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風四起,街巷中酒旗盡折,攤鋪滿地亂滾。
數十裡外的青遲皇城頂上,被勢如山傾的黑雲壓着。
身具異術的姬非臣在人族軍隊前,而半點仙法使不出的姬晉背後卻是鐵灰色的屍兵。
高聳的城頭上,姬非臣一手按着牆面,在雙方古怪的對峙下,他緩緩露出笑,“想不到你還有點破釜沉舟的勇氣,我還以為你廢物到隻剩下在你那張龍床上洩憤的本事了。”
他的聲音如同洪鐘聲傳百裡,霎時間青遲無數子民都聽見了。遠遠近近的哄笑聲令坐在馬上的姬晉渾身發抖,“姬非臣!朕這麼多年來可曾虧待過你分毫?當年之事是我年少輕狂,後來也因此對你心生慚愧,故而任你要什麼我都允諾,你怎能...”
姬非臣輕慢道:“哦?我要什麼,你敢不給麼?”他目光一轉,遠遠從風骥面上掃過,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起來。
姬非臣揚起手臂,陰森道:“雖不知道你到底招來了個什麼東西,有幾分深淺,過了招就知道。出兵!”
風骥饒有興緻地打量着周圍與自己的雙手,他座下圍繞着血光的烈馬豎起前蹄仰天長嘶,握在手中的長槍倏然向城頭的位置遙遙一點,“諸位兄弟們死的不明不白,随我沖進皇城,撈點金銀氣好在底下花費,去!”
陰兵哀嚎着沖向人族大軍,腳下鮮血鋪路,頭頂黑雲壓城,風骥穩坐着,朝向牆頭上的姬非臣微笑道:“至于我是什麼,很快你就知道了。”
随河垂袖立在大殿房頂的正脊上看了半晌,歎息地搖了搖頭自語:“人為貪欲不計後果,姬晉一介凡人,竟敢去招惹這種東西,從前是我小瞧了他。想不到我與姬非臣還有聯手退敵的時候。”
他面色漸轉嚴肅,回頭指着夢貘道:“你們兩個就站在這裡,無論底下發生什麼都不得下來。”
随河躍身出結界,留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