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行”，老闆是個急性子，看周珑長得乖才多和他解釋了幾句，“小弟弟，沒聽我剛說嘛，這機子有安全問題，你也不想為了用個手機受傷進醫院吧？”

“乖，這個别用了，讓你哥幫你買部新的。”

顯然，老闆把朗子銘認成了他哥哥。

朗子銘沒反駁，應該是懶得反駁。

周珑也沒說話，他滿腦子都是自己逝去的三百塊，聯系方式沒拿到就算了，手機也沒了，外面天都黑了，回去之後肯定要被姚曼茹罵了……

他越想越傷心，一股強烈的酸澀感直沖鼻頭。

朗子銘看見那人低着頭拿袖子偷偷抹了把臉。

老闆是個人精，看氣氛适時的加入對話：“怎麼說，小兄弟，就給你弟弟買部新手機呗。”

“現在的孩子，哪有不攀比這些玩意的，你看他，都傷心哭了，花不了多少錢的……買個高興多好！”

“不……”

周珑剛說了半個字，就被自己帶着哭腔的嗓音吓得猛地閉上了嘴。

他忍不住在心裡唾棄自己：周珑，你怎麼這麼能這麼幼稚！這樣不就跟周祈安那個笨蛋一樣了嘛？

他又拿胳膊粗暴的抹了抹眼睛，深呼吸兩下，擡起臉，正準備說些什麼。

“這個拿給我看下。”

“好咧！”

眼神跟着老闆轉向右側，才發現朗子銘不知何時走開了，正背着身站在維修店東面的櫃台前，老闆從底下掏出一隻黑色的摩托羅拉。

朗子銘隻看了一眼，接着問：“還有更便宜的嗎？”

“最便宜的是這個，一百二。”

老闆又拿出一部紅色翻蓋小靈通。

周珑走過去，站在朗子銘身側，好奇的問：“你手機也壞了嘛？”

朗子銘沒回他，在看手上那部小靈通，這次端詳的時間比上一部長了點，“在保修期嗎？”

“在的在的，一直到08年。”

朗子銘擱下手機，“九十，賣嗎？”

一直笑眯眯的老闆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這……”他搓着臉神色為難，“九十也太低了，我成本價也沒這麼低，這樣我根本掙不到錢的。”

“九十五。”

“這……”

朗子銘從包裡拿出一張百元鈔票放到櫃台上，“隻有這麼多，送個電話卡吧。”

“……”

周珑看着被塞進懷裡的手機盒，不可置信的睜大眼。

“送我的？”

“嗯。”

朗子銘轉身朝外走去，周珑趕緊追上去，身後傳來老闆的喊聲，“有問題下次再來啊——”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周珑抱着珍貴的禮物擠出來的時候，朗子銘正在屋檐下，仰着頭，臉色不佳的看着陰沉的天空。

周珑的嘴突然變得很笨，連謝謝都不會說了。

好在朗子銘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男生接了個電話，周珑聽見他低沉的嗓音在雨幕裡明明滅滅。

挂了電話之後，朗子銘心情好像變差了。

周珑看見他垂在身側的手攥得很緊，用力到青筋凸起的地步。

又過了兩秒，朗子銘收起手機，他轉過身，看着身旁的周珑，語調很平靜，“對不起，我沒法送你回家了。”

“我給你叫個車。”

雖然他沒征求自己的意見，但周珑還是看着他認真點了下頭。

朗子銘讓周珑站在屋檐下，自己走到路邊去攔車，他身上那件校服很快被雨澆濕，貼在少年白楊般清挺的軀幹上。

大概又等了五分鐘，終于攔到了一輛無人的出租，朗子銘把周珑連人帶包塞進後車廂，然後跟前座的司機說了個地址，又付了二十塊車費。

直到朗子銘松開扶在座位上的手，挂着水珠的側臉也像電影鏡頭一樣拉遠的時候，周珑才突然反應過來——

他們要分開了。

就像最喜歡的動畫片突然放到了結局，一種巨大幸福後的虛無感包圍了他，周珑無意識的張了張嘴，但什麼聲音也沒發出來。

下一秒。

那個人卻像是聽見了他的呼喚，忽然又探身進了車裡。

一張帶着體溫的紙條被塞進手心裡，朗子銘淋濕的臉，很像某個周珑記不起名字的漫畫裡的主人公，“我的電話。”

“到家記得告訴我。”

紅色的出租車駛入連綿的雨霧中。

周珑望着懷裡的手機盒，還有膝蓋上被攥的有些皺的寫着号碼的紙條。

感覺自己做了一場美好到像個謊言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