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并不如預想中的平靜。
玻璃窗外劃過一道清晰的閃電,低悶的雷聲緊接而來,打破屬于深夜的寂靜。
而稚京早已醒來,她坐在狹窄的窗台上,低眸注視着窗外大片的紅玫瑰田。
灌木葉與昏沉的夜景融在一起,暴風掠過,浮動的玫瑰像是一片暗紅海潮。
雨點落下,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稚京睡眠一直很淺,醒來後很難再次入睡,尤其是深夜。
在過去一年的生活中,深夜可能意味着許多未知的事情。反鎖住的房門會被輕輕撬開,一隻陌生而潮濕的手穿過被子,緩慢撫摸過稚京的小腿。
從稚京發現的那一刻起,她就長期處于敏感不安的情緒中,無法入睡,即便是換一個全新且相對安全的環境。
但她已經逃離了那個地方。
稚京輕抿了下唇,思緒從回憶中抽離,目光從模糊的雨幕中轉向房間内。
聖母畫像緘默垂目,映襯牆壁暗景。
也許,她明天需要向那位安德森先生道謝,稚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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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很快到來。
稚京換上自己的衣裙,在房間等待片刻後,她才選擇推門走出房間。
怕打擾到古堡内的其他人,稚京走路時刻意放輕了聲音。
憑借着昨天的記憶,稚京順利走下旋轉扶梯,隻是到大廳時,那一點模糊記憶便不起作用了。
稚京站在大理石地闆上,目光順着來往的女仆看向最右側,眼底漸漸顯露出不知所措的情緒。
除了餐廳與房間之外,她并不認識其它地方,更不要說走出這個大廳去找林頓先生。
她仍舊面臨着不知往何處而去的困境。
稚京微微低頭,視線落在花紋繁複的地闆上,避開了來往的女仆。
正當稚京不知所措時,不遠處傳來林頓熟悉的聲音:“東西需要擺到餐廳。”
稚京略感意外地擡起目光,在看到林頓的背影後,她走過去輕聲喊道:“林頓先生。”
聲音落下,林頓随即轉身看向稚京,露出一個溫和笑容:“昨晚有休息好嗎?”
“很抱歉剛才沒有注意到你,我想你應該需要多休息一會,所以沒有敲門打擾你。”
稚京眨了眨眼睫,應聲:“沒關系的,是我打擾了。”
“休息的很好,謝謝您的關心。”
稚京說話的語速有些慢,嗓音溫軟,配着一雙無辜杏眸,更像是思考過後認真回答問題的學生。
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林頓:“早餐有想吃些什麼嗎?”
大概是覺得稚京會有什麼顧慮,林頓詢問過後,又很快笑着解釋道:“現在時間還比較早,你吃過早餐後再回去會更好一些,這樣不會餓到你可憐的胃。”
稚京很瘦,标準的東方骨,纖細的身體加之營養不良,無論是誰看到她都會第一時間聯想到這個詞語。
面對這樣溫和友善的關心,稚京沒有理由拒絕,她微微點頭應下:“好的,早餐吃什麼都可以的,太感謝您了。”
話音落下,稚京遲疑了幾秒後試探性開口問:“請問安德森先生現在有時間嗎?我想在離開前向他道謝,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他。”
安德森救了她,将她從森林中帶回并收留她一晚,如果她沒有道别就選擇離開,是非常失禮的行為。
林頓聞言,微笑回應:“明白了,我稍後會提前向安德森先生說明,大概需要稍等片刻,我可以先帶你去吃早餐。”
稚京回以禮貌淺笑,應下:“好的,麻煩您了。”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可愛的女孩,你叫什麼?”
林頓溫和詢問,随即走在前方為稚京引路。
稚京垂下眼睫,習慣性的沉默一秒。
她小聲說出自己的中文名字,稚京。發音标準,隻是語速比平常快了些。
這是她養父母為她取的名字,即便後來孤兒院的老師為她改了名字,但她還是更喜歡這個名字。
“噢,真是好聽的名字。”林頓應聲,倒是沒有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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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
稚京坐在長桌前安靜地吃早餐,昨天已經來過一次,但稚京還是不太習慣。
長桌側面分别站着兩個年輕的女仆,偶爾目光會看向稚京,注意她是否有什麼需求。
稚京低着頭,努力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餐廳裡太過于安靜,隻有刀叉碰到餐盤的聲音。
如坐針氈。
稚京無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刀叉,呼吸也跟着慢了幾拍,本就略顯病态的膚色暈起一層薄紅。
同時,遠處傳來玻璃物品掉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稚京微驚幾秒,轉眸看去,卻被牆壁處的藝術雕像遮擋住視線。
她目光頓了頓,模糊地聽到幾句訓責以及玻璃被打掃時的聲音。
“花藝方面的事情不是一直由蘿絲負責?”
林頓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到餐廳。
“您忘了嗎,因為那件事情,蘿絲昨天被辭退了。”
“噢,那看來還需要重新招聘人來接替她的工作。”
“是的。”
……
聲音越來越遠,稚京注視着眼前的藝術雕像,微怔後緩緩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