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京站在原地,思緒怔了一瞬。
注視着前方的瞳孔無意識地輕縮了下,黑白分明的眼間浮上一層薄霧。
她不太明白小兔子這個稱呼的由來,但眼下的情況,顯然沒有多餘的時間讓她思考稱呼的問題。
稚京微微擡頭,脆弱蒼白的臉從黑發間露出,光束順着頂端,直直地落進她的眼底。
視線看向對面的男人時,她輕抿了下唇,小聲回答:“謝謝先生……”
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被困森林消耗了太多體力,加之身體本就虛弱,不吃點東西的話,随時有再暈倒過去的可能。
稚京回答後,頭習慣性地低下去,目光落在那隻狼犬上。
它乖乖地伏下身體,獠牙與舌頭收了回去,顯示出一種順從的姿勢,隻是灰黃色的眼睛始終緊盯着稚京。
稚京并不喜歡這樣的目光。
與其對視後,稚京本能地往後退了一點,裙擺細微地擦過小腿上的傷口,掠過輕盈麻意。
她感受到男人的目光,隐在暗處的平靜注視,迫使她不得不停下往後退的動作。
稚京沒有擡頭,眸中含着一點不太自然的情緒,眼睫微動後,又垂落下去。
在稚京的目光中,男人骨感分明的手輕撫了下狼犬的腦袋,指間的銀色戒指映射出淺薄日光。
“林頓。”男人将手收回,平靜出聲喚道。
門口很快地給出回應,細微的金屬轉動聲後,稚京擡眸看去。
身着黑色晨禮服,發色半白的暮年男性推門走了進來。
“安德森先生。”林頓微微低頭應道,言行謙恭,也并未将視線轉向一旁的稚京。
稚京收回了好奇的目光,眸子想要再次垂下時,視線在不經意間掠過安德森的側臉。
他漫不經心地注視着一側的狼犬,眼睫覆壓下一片陰翳。
在稚京的視線略有停頓時,他掀起眼皮,目光穿過細弱不明的光點,落在稚京的臉上。
極平常不過的一眼。
安德森注視着稚京,眉眼冷淡地對林頓開口道:“準備一份晚餐。”
嗓音平靜低緩,話落,他的目光掃過稚京小腿間的傷口,神色晦莫不明。
剩下的話無需說明,林頓自然也能知曉,他微屈腰身應道:“好的。”
他看向旁側安靜了許久的稚京,和善道:“請跟我來。”
稚京眸子微怔,目光順着林頓手臂所指示的方向看去,短暫的停留幾秒後,視線不由自主地轉向安德森。
視線微妙對視,光影混雜,稚京并未看清他眼底的神色。
稚京眨了眨眼睫,側目看向林頓時細聲禮貌道:“謝謝。”
稚京跟随林頓走出了房間。
穿過羅馬柱立起的圓頂長廊,燭台式的水晶吊燈撒下柔和的暖光。
走下複古的旋轉扶梯,稚京才意識到這是古堡結構。她看向面前的大廳,南面牆壁豎立着拱形玻璃窗,橙色光束透進大廳内,在地闆間折射出落日的痕迹。
稚京很快收回目光,她垂下眸子,眉眼專注地看着面前的台階,紅絲絨地毯覆蓋上方,即便是踩上去時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走出大廳,林頓帶着稚京穿過另一處長廊。
到達餐廳長桌前,林頓拉開椅子示意稚京坐下。
稚京擡眸,目光轉向長桌上奢華的擺飾,眼睫細微地顫了下。
她輕輕抿唇,慣性地低下頭,随後安靜入座。
額前的碎發有些長,零散地落下,遮掩住了稚京眉眼間不自然的神色。
林頓細心地為稚京倒了杯紅茶,放下茶具後,他溫和道:“請稍等。”
稚京并不适應這樣的場合,她無意識地攥緊了手心,微微點頭後小聲道謝。
餐廳内很快就隻剩下稚京一人。
稚京目光怔怔地注視着面前的餐具,銀色刀叉上映出燭台搖曳的火光,投射于稚京的眼底,像鋪滿着一層透亮的碎玻璃。
太過于空曠安靜,攥緊的手心裡傳來不清晰的痛感,稚京微松了些,同時擡臉看向面前的裝飾。
傳統的立式壁爐,木材堆滿底部,上端擺放的精緻鐘表與燭台,無一不彰示着城堡的奢華。
稚京卻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傳來細小的腳步聲,稚京眨了下眼睫,轉眸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年輕的女仆端着銀器托盤走到餐桌前,動作小心地擺下幾道常見的法式料理後,留下一句禮貌的慢用,随即安靜地離開餐廳。
稚京注視女仆漸遠的背影,又再次低眸着面前的餐盤,并未做出任何動作,隻是保持着一慣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