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實很餓,但在主人未到臨前,任何先動的行為都是極為失禮的,這一點稚京很清楚。
林頓走進餐廳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少女安靜乖巧的坐于餐桌前,眉眼微垂,不遠處搖曳的燭火映于她的臉側,攏着模糊的光暈。更像是一個不會動的古董玩偶。
林頓走過去,溫和禮貌的詢問:“是不和胃口嗎?”
稚京擡起眼睫,微微搖頭道:“不是的……”
語句略微停頓了下,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這裡是隻有我一個人在這用餐嗎?”
林頓很快的明白這句話的顧慮,他笑了笑,平和的解釋道:“客人的安排一直如此。”
他沒有給出明确的回答,其中之意卻也明顯。
這樣的禮數并不特殊。
思緒混亂的集中在客人這個詞語上,隐隐的不安感随之而來。
被救之人卻因此而受到了客人的禮數,無論怎樣想都像是關系對調一般。
稚京垂了垂眸,遲疑着拿起桌面上的餐具。刀叉的亮面折射出一道暖色光束,直線一樣地穿過空氣,掠過她的眼底。
稚京本能地眨了下眼睫,一時間,恍若置身夢境。
而兩個小時前,她還被困在森林裡面臨着未知的危險。
稚京捏緊了手中的餐刀,安靜地吃完了這頓晚餐。
之後,林頓引着稚京走出餐廳,邊解釋着今晚的安排:“天色有些晚,現在離開可能不太安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先帶你回房間内休息,明天早上會安排人送你回家。”
林頓說完緊接着和聲問道:“你需要給你父母打個電話說明一下情況嗎?”
稚京溫吞地跟在林頓身後,側目看向長廊外的景物。窗外已經是微暗的天色,黑色的樹影壓下來,落着一地斑駁。
聞言,稚京的目光微頓了下,靜默幾秒後,她緩緩收回視線應道:“不了,太麻煩您了。”
她平靜的語氣中含着微末的失落與抗拒之意,隻是聲音有些小,并不能聽清情緒。
林頓自然是聰明人,他轉眸看向身後的稚京。她低垂着眼睑,碎發落下來,遮住了大部分的神色與眉眼,
僅是一眼後,林頓收回目光,并無多問的意思,隻是溫和道:“好的。”
走到房間門口後,林頓禮貌地為稚京打開房門,并說道:“如果期間有什麼需要的話,都可以按房間内的響鈴,會有人幫你安排。”
稚京擡眸看向房間内景,神色遲疑的應下:“好的。”
她語句微微停頓了下,溫聲道:“謝謝您。”
-
房間内。
稚京倚靠在木門的背面,低着頭,眸色黯淡地注視地面。
她并沒有開燈,玻璃窗外透進的微弱光線撒在花紋精緻的地闆間,隻能模糊地看出大緻景象。
過了許久,稚京才擡臉看向其他處。
目光緩慢地掃過放間的每一個角落,最後落在那張奢華的老虎椅上。
這是她下午醒來時的房間。
思緒漸漸有些遙遠,稚京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那個救她的男人,安德森。
在她醒來時,他漫不經心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間是平靜冷漠的審視,注視着稚京時看不出其他的情緒,更像是一時興起才會選擇将她帶回古堡。
但無論他是出于怎樣的想法,這都不是稚京該去細想的事情。安德森救了她是一個既定的事實,她不必要去思考其中原因。
稚京眼睫微動,黑白分明的瞳孔在昏暗中顯得愈發模糊,她斂回了眼中怔怔的神色,目光轉向床邊。
柔軟的被面上擺放着她的衣裙與所帶物品,裙子已經被清洗幹淨,純白的顔色像是沒染一點污漬,如同白天被困的經曆也不存在一般。
稚京走過去,微微擡手撫過衣裙,最後停留在證件上,眸色漸漸暗淡。
她在臨近清晨時,選擇逃離那座小屋。
走的非常匆忙,對路段也不夠熟悉,導緻她誤入了迷宮一樣的森林,無法尋找到出口。
現在這個地方對于稚京來說,無疑是陌生的,她不能判斷出自己是否已經遠離那座小屋。
隐隐的不安感籠罩着,稚京輕輕皺了下眉,很快地恢複如常。
也許明天才能知道結果,但她無處可去。
七歲時養父母意外離世,從孤兒院再到輾轉于不同的寄養家庭,每一個階段,都讓年幼的她不得不去習慣。
明天這種未知的事情,于稚京而言,并不需要抱有期望。
她也許不會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