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擔心這段話會影響黛西的情緒,女傭安靜的等待回複。
黛西換了個坐姿,用手支撐着額頭,語句平常的拒絕:“不吃。”
女傭的表情顯得有些為難,“威廉先生說如果您不想吃的話,他會親自請您下去。”
即使是由他人轉達,這段話也能聽出明顯的強硬威脅。
黛西盯着圓桌上的擺飾,神色慢慢變冷。
她控制情緒,聲調細微變化:“我知道了。”
“你可以出去了。”
女傭不再應聲,她端起銀鍍托盤,輕微彎腰示意後安靜退出房間。
金屬鎖扣被旋轉壓下,木門随之輕輕關合。
黛西的表情徹底冷下來,她的目光轉向茶具,幾秒後,她忽地擡手拿起滾燙的茶杯,重重地摔向牆壁。
熱水澆在她的手上,她像是沒有察覺一樣,将另一個杯子同樣打翻摔往地面。
整個手被燙紅一片。
黛西呼吸變得急促,胸口的寶石項鍊輕微搖晃,情緒逐漸失控。
她打翻了圓桌上的擺飾,将一切可以砸碎的東西全部摔向地面,玻璃瓷片像是沙子一樣散落在地毯上。
黛西并沒有停止,在起身拿起古銅手持鏡時,安德森阻止了她。
他用手指輕微壓住黛西擡起的手腕,同時擡眸,聲色依然冷靜:“你拒絕見他,不需要傷害自己。”
黛西微微掙紮,她擡起另一隻手取走手持鏡,猛然扔向安德森,打斷對話。
突出的金屬劃過安德森額角,瞬間擦出一道傷口,紅色鮮血溢出。
黛西并沒有因此冷靜下來,相反,她瀕臨失控的情緒已經到達頂點。呼吸困難,她像是脫力一樣的站不穩,往前傾倒。
安德森擡手扶住她,目光平淡的等待她情緒冷靜。
幾分鐘後,黛西略微平靜下來。意識到剛剛發生的事情後,她整個人失力地倚靠着安德森。
背部輕微顫抖,安靜抽泣。
安德森沉默,他的手臂平穩地扶住黛西。整張臉陷入玻璃日光中,眉眼平靜,額角的傷口湧出紅色鮮血,沿着側臉輪廓緩慢流淌。
刺眼清晰。
他注視對面牆壁,瞳孔的郁色漸深。
他像是被包裹在冷靜的深水裡,即使日光暴曬,也不能穿過他的身體。任何情感世故都使他麻木清醒,并深感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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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
安德森宴坐于長桌前,骨節修長的手輕握餐刀,低眸切下餐盤裡的牛排。
額角的鮮血已經止住,血液凝固,暗紅色的傷口直直的顯露在日光下。
對面的威廉不動聲色的注視安德森,同時打量那道突兀的傷口。
安靜片刻後,威廉開口問:“是被什麼東西劃傷?”
安德森沒有擡眸,隻是言簡意赅的回答:“鏡子。”
威廉收回目光,不再繼續往下詢問,傷口的造成者顯而易見,他沒有必要開口。
長桌前隻有威廉和安德森兩個人,黛西情緒失控,顯然不适合再次受到刺激,所以威廉沒有勉強。
但也僅僅限于今天。
餐廳内保持着常有的安靜。
十五分鐘後,安德森不緊不慢地放下刀叉,拿起一旁的餐巾,面色平常地開口:“我需要現在回去。”
他隻是陳述,沒有任何其他詞語。
安德森起身離開餐桌,威廉卻開口叫住他:“安德森。”
“不要變成和你母親一樣的人。”
情緒理智失控的瘋子。
安德森略微停頓,瞳孔表面完全被日光覆蓋,與底部的晦莫情緒交疊,融入陰暗中。
他沒有回應,徑直走出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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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頓很早就在莊園門口等待,他并不知道安德森會在什麼時間段出來,隻能提前準備。
安德森上車後,林頓安靜地啟動引擎。
至于那道顯眼的傷口,林頓自然能注意到,隻是他并沒有開口詢問。
車内空氣異常低悶。
安德森略微垂眸,車頂落下的陰影覆壓在他的眉骨上。
西裝紐扣已經全部解開,灰色的馬甲顯露在外,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
黑色賓利駛入古堡。
在穿過草坪旁道時,安德森擡頭,目光随意地看向車窗外。
映入眼中的滿綠,羊群停在茂盛的草坪處,低頭悠閑吃草。
穿着女仆制服的女孩半跪在草坪上,她抱着面前的白色羔羊,一半側臉陷入羔羊柔軟的頸部。
陽光如同碎掉的玻璃,光點在車窗前投射。
女孩微微擡頭,黑色碎發在風中揚起細微弧度,一張幼态溫軟的側臉暴露在光影中。
眉尾舒展輕盈笑意,清秀無辜,向暗處視線輕易展示柔軟。
安德森目光微沉。
瞳孔中的陰影緩慢聚集,濃稠掩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