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65
李蘊花了兩天時間,在祁言家裡和他一起收拾房子。
淩燃送他們回來那天,她完全沒想過,祁言一個把臨時酒店打掃地這麼幹淨的人,家裡居然能這麼髒。
——說髒太籠統,主要是灰塵大,有種兩年沒住過人的感覺,手指在牆壁上蹭一下,都能摸出厚厚一層灰來。
李蘊當即就拿出手機,在家政小程序上約了人來打掃房間,以及洗玻璃窗。
這個景象對祁言來說并不意外。
他原來不習慣有人來他家裡,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也就在外面吃飯喝酒,他也不喜歡父母過來,這個房子隻有王博濤,和小徐小趙兩個助理來得勤快些,甚至也隻是在開始下一階段工作前過來。
所以家務那些,他才養成了随時打掃的習慣,以免積塵過多,一個人打掃太費勁。
沙發上還蓋着白布,祁言和李蘊提過一句,是因為去年年底進組時間長,為了防塵蓋的。
但是長時間不在家,積灰變得嚴重,一個人難以打掃,住酒店,進組,積灰,慢慢地就變成了完整的惡性循環,就成了現在看見這樣。
這次回京市,戲沒拍完,他本來可以去拍攝地點附近的酒店住,但因為李蘊,他想試試讓生活慢下來些。
“我跟組的時候,公寓都是我媽找人打掃的,其實偶爾也可以拜托一下你的父母,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嫌麻煩。”李蘊向他提議。
祁言的房子到處充斥着單身男性的氣息。
雖然風格非常複古好看,但是棕色黑色的主色調,純色沙發,無主燈設計,嵌在牆上的純色櫃子,滿屋看不見綠植這樣有生命的東西,門旁桌上隻有一隻空空如也的白花瓶。
總之是簡約到極緻了,好像他的生活裡隻剩下生存。
“你說得對,”說這話時,祁言有些無奈,“但我不是擔心他們覺得麻煩,事實上自從我被捅傷出院後,他們,特别是我媽,表現得極度緊張,一直想關照我的生活,要知道我從小到大,幾乎沒見過她這一面。不過我拒絕了。”
頓了頓,他又說:“我家像是剛交房的精裝房,我怕她過來看見,又會想太多難受。”
對他們這樣常年在外的人,和父母一起的時光都非常寶貴。
但房子的情況映射了人的生活狀态,他的房子看上去就不是一個熱愛生活的人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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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言看似輕松的話語裡,透出對生活淡淡的擔憂。
李蘊完全聽進去了,于是第二天來時,就從花店買了兩束花過來。
今天是周五,晚上杜新語約了劇組裡的朋友們一起吃羊肉火鍋。
李蘊和祁言計劃稍晚時候,從他家一起過去。
“我當時還說等她回來,要請她吃飯呢,她倒是搶了先。”李蘊站在祁言家的廚房裡,用剪刀修剪玫瑰的長短。
祁言穿着一身米色家居服,站在旁邊洗從儲物間翻出來的陳年花瓶,“嗯,她挺喜歡你的,你走之後,她問了我好幾次你最近在幹什麼。”
“你怎麼回答的?”李蘊有點好奇。
祁言笑了一下,“實話實說,把你發的微博、朋友圈,還有偶爾回複我的消息,添油加醋描繪成完整的事,再告訴她。”
“看不出來你還有寫故事的天賦。”
李蘊有點想不明白,“她為什麼不直接問我呢?”
“在她的視角裡我們是熱戀中的情侶,她覺得我了解你的生活,所以問我更方便吧。”
李蘊點點頭。
她把玫瑰插.進花瓶裡,做了個好看的球狀造型,又往裡面加上鮮花保鮮劑,端着瓶子來到進門的櫃子邊。
“放這裡怎麼樣?”她在櫃子上比劃了一下,轉頭問祁言。
“都行,”祁言點頭,“你決定吧,這方面我沒什麼經驗。”
把另一束花插完,放在客廳的小圓幾上,她站在遠處欣賞自己的作品。
火紅的玫瑰和粉橙的薔薇,僅僅隻是多了兩束花,房子裡就添上幾分熱烈旺盛的感覺,有人氣了。
“對了,我還選了兩幅裝飾畫,但拿不定主意,你來看看?”
祁言端着兩人的水杯走過來,站在她身後,低頭和她一起看手機,一陣幽幽的冷香從她身上飄過來。
“這個,還是這個?”李蘊擡高手機問他。
祁言回過神來,“下面這個吧,杯子,喝點水吧。”
李蘊哦了一聲,接過杯子,另一隻手操作手機,快速完成了付款。
祁言一大早就煮好蘋果熱紅茶,清潤甘甜的味道充斥口腔。
她又低頭抿了一口,聽見祁言在身後問:“你今天用了香水嗎,這個味道非常……熟悉。”
看見祁言特意為她買的領帶搭配衣服,李蘊覺得自己也該嘗試一下,所以打開了那支雪松味道的女香。
隻是她沒怎麼用過香水,用量又些難以掌控,她覺得這會兒自己像行走的無蓋香水瓶,也難怪祁言聞出來。
李蘊嗅了嗅自己的手腕,“是不是噴得有點多?”
“還好,大概下午或者晚上,味道就會變得自然。”
祁言放下杯子,“你想聞聞男香嗎?”
他從衣帽間拿來香水,李蘊接過來噴在手腕上,在空氣中揮了揮。
瓶子背面寫着【under mistletoe】,是這瓶香水的名字,她記得自己那瓶香水叫【in snow】。
在雪裡,在槲寄生下。
滿滿聖誕氛圍的名字。
都是以雪松味為基調調制的香水,女香更加清新,男香多一分厚重。
李蘊把兩隻手腕舉在一起嗅聞,片刻擡頭說:“我覺得你說的對,嘗試過,我确實很喜歡這個味道。”
聊過香水的話題後,李蘊借用祁言的書房,繼續她寫劇本的工作。
她帶了兩本厚厚的參考書過來,是講解古代官職朝政之類的解析書,加上平闆、電腦,面前的書桌立刻就放滿了。
祁言不停給她續蘋果紅茶,保證她在工作中的喝水量。
他沒在客廳玩手機,而是在書房的沙發坐下,選了本懸疑小說安靜地讀着。
他書櫃裡百分之六十的書,和她書櫃裡的重合,偶爾擡眼看,李蘊總覺得是祁言在她家裡。
中午,家裡冰箱沒有什麼食材,他們換鞋穿上外套,一起到小區外的馄饨店裡,買了現包的蝦仁馄饨回來煮。
鑒于祁言往後至少一周會住在這,他們還去超市裡購買了一些蔬菜肉類,還有調味品這些。
吃過飯,又繼續工作了三小時,李蘊收好東西,和祁言一起出門。
杜新語定的火鍋店在她爸媽家附近,李蘊想回家拿點東西,所以決定和祁言提前過去。
依舊是祁言開車,在小區地下車庫裡,就停了他的一輛灰色奔馳。
半小時不到,灰色奔馳車開進城東邊一處小區的地下車庫。
李蘊提前問過父母,他們今天要去參加朋友兒子的婚禮,一整天都不在家。
于是她下車找到臨時停車位,指揮祁言停下車,帶他坐電梯到她家所在的樓層。
房子雖然已經建了十多年,但維護地還算不錯。
李蘊用指紋開了密碼鎖,祁言後腳跟進來,反手把門關上。
她換上拖鞋,朝自己的卧室走去,祁言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需要換鞋嗎?”
李蘊沒回頭,“不用,阿姨每周會打掃兩次衛生,你直接過來吧。”
她的卧室需要穿過一小段走廊,祁言輕手輕腳走過去,靠在門上,看着她蹲在櫃子邊找東西的身影。
裝修的時候,李母十分明智,把小書房和原本的次卧打通連接,這才産生了足夠的儲物空間,把李蘊從小學到高三這十二年的紙質回憶裝在裡面。
其中不少是相冊,她把它們放在書桌上,祁言詢問了一聲,拿起來翻看。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找到需要的東西,現在正站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照片。
“現在看這些,總有種在看上輩子回憶的感覺,很不真實。”她感歎了一句。
“确實太久了,記憶模糊的速度永遠快于時間流逝,”祁言笑了笑,指着一張照片,“這是什麼時候?”
李蘊歪着頭看,“初一,大概是吧,我不太能記得。”
從小學的照片裡,已經能看出她如今模樣的三分。
隻是小學的照片多數定格下了她開懷大笑的樣子,初中後的照片,她總是微微揚着頭,帶着淡淡的微笑,像是掃視一樣看向鏡頭。
祁言翻完一本,眼裡帶着笑意看向她,“我知道你擅長讀演員狀态,但有時候,我也能從人的表情裡看出些東西。知道從這些照片裡,我看出什麼了嗎?”
“什麼?”李蘊看他。
“我看見一個盼着長大的孩子。”
“你是說我?”
祁言點頭。
李蘊感到不好意思,年輕時确實幼稚,想通過表現得波瀾不驚像個大人,來讓自己和其他同齡孩子區分開來,聽見别人誇她懂事聽話時,總會覺得開心。
人好像都經曆過這種時期。
她輕咳了聲,從他手裡抽走相冊,“你看看别的吧。”
祁言笑着沒說話。
在她往櫃子裡收東西的時候,一個白色的信封從裡面飄了出來,落在祁言腳邊。
他撿了起來,抽出裡面的紙看了看,随即挑眉看向李蘊,“你的追求者真的挺多。”
這是一封來自十三年前的信,寫信人在灑金紙上寫了對李蘊的感覺,洋洋灑灑一大篇表達了他的喜歡,以及希望得到李蘊的回應,不過最後沒有署名。
李蘊知道這是誰寫的,信的字迹非常飄逸,是學書法的人才能寫出來的,而他們班裡當時能有這種書法水平的,隻有一個人。
解釋完,她把信還給祁言,看見他表情有些微妙,開玩笑說了句:“怎麼,該不會這種醋你也吃吧?”
祁言不以為然:“當然不會,隻是感歎一聲。”
把翻動的痕迹清理幹淨,時間也差不多。
他們從家裡出來,開車來到餐廳,在地下停車場偏僻的角落停好車。
這家火鍋店雖說相對小衆高端,但因為在商圈裡,隻能跟商場共用停車場,隻是他們過來時,地上停車場已經沒位置了。
坐電梯到一樓,他倆跟着服務員的指引,來到包間門口。
推門而入,杜新語和周煦沅已經在裡面了,旁邊還有個他們不認識的男人,正拉着杜新語一隻手搓來搓去。
裡面的人轉頭看過來,李蘊和祁言摘下口罩,杜新語面露喜色,猛地甩開男伴的手,沖到李蘊面前抱住她。
“嗚嗚小蘊,我想死你了,你都不知道,你走之後我總被路導罵,可慘了。”
李蘊笑着回抱她,“哈哈哈,我看你是因為沒有分享壓力的人,才想我吧!”
“當然不是……”
她抱着李蘊嘤嘤了兩句,就被跟上來的男人牽住手臂,從李蘊身上帶下去。
“對不起,對不起。”這是和李蘊說的。
“寶寶,你太激動了,這樣别人可能會很困擾。”這是對杜新語說的。
李蘊轉頭和祁言對視一眼,嘴角憋着笑問:“這是誰啊,新語你怎麼不跟我們介紹介紹。”
“好吧,”杜新語停止假哭,站直指着男人說,“小蘊,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薛珩,阿珩,這是我的朋友,我們關系很好。”
“你好。”李蘊伸手和薛珩輕握了一下。
她跟着杜新語在窗邊落座,祁言坐在右邊,她同斜對角的周煦沅打了聲招呼,帶着些調侃的意味對杜新語說:“哇哦,終于轉正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