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之心中恍然塌了一個角。
她從前循規蹈矩,事事都要做到謹慎小心,要為閨秀典範,就不可做起到負向引導的事情。
然而她重生回來隻是想要為自己求一條生路,隻做了這一件離經叛道的事情,就被自己最親近的妹妹學了去。
她自己要作死,沈意之又能怎樣。
沈灼庭向來不奢求子女如何飛黃騰達,隻求安穩度日就夠了。
女兒做到這份上,想必也是真心實意。
“我壓下來了,先來問問嶽父大人的意思。”
蕭勿一聲“嶽父大人”聽得沈意之頭皮發麻,有些恍惚,這話從向來笑意不達眼底的蕭勿口中說出來,還真是有些……割裂。
“妹妹現在還在宮中?”沈意之輕聲問道。
蕭勿點了點頭,詢問道:“你要去接她嗎?”
沈意之思索良久,決定還是救一救沈毓栖,于是便去換了身衣服,跟着蕭勿出去。
沈意之又見到了這輛華貴的四駕馬車,她一出門,就見到探頭出來的蕭陸,一臉春光燦爛,揮着手喊道:“小王妃,好久不見呀。”
在車前,蕭勿很自然地伸出手臂,沈意之也不再扭捏,便借着他的力,登上馬車。
今日的豪華馬車裡比之前看上去還要精緻一些,車廂内放上了略帶花果清甜的熏香。
是女孩子一般會喜歡的味道,或許裡面還摻雜了安神香,沈意之聞着覺得香氣馥郁卻又不膩,還有一種能安心的感覺。
車簾外的天是豔陽高照,車内也是暖烘烘的,蕭勿将他那雙讓人看着總是感覺兇的眼睛閉上了。
這馬車着實大,那麼大一個蕭勿坐在裡面也不顯擁擠,但他兩條修長筆直的腿藏在衣擺下,不敢伸展。
沈意之坐在對面,視線在蕭勿身上來回。
她突然起身,主動坐去了蕭勿身側。
京都的世家閨秀們就像一個小群體,如果哪家姑娘用了一款好用的香澤,那麼許多姑娘都會争先去買,掀起一陣消費熱潮。
那一陣子就會走哪都聞到類似的香,但沈意之坐過來時,撲面而來的香味卻是蕭勿未曾在别人那裡聞到過的。
略微帶了一種嫩茶芽尖的清新氣味,仔仔細細地嗅上一嗅,還能隐隐聞見一點苦澀。
蕭勿想到許多年前的一個小女孩,站在凳子上與太子對弈,高高揚起手臂,踮着腳尖落子,口中喊着要将太子“殺得片甲不留”,那時,她渾身都散發着糖果的清甜氣味。
那時“大殺四方”的落子之手,軟糯胖乎。
現下,一隻修長纖細,冰冷柔白的樣子,現在又覆上了蕭勿的手。
蕭勿隐隐顫了一下,沒有動作。
沈意之見蕭勿睜開了眼,眼中澄澈如寒潭,探究着望過來。
她輕抿了抿唇,柔聲開口,“我今日是第一次見新帝,心中有些膽怯,殿下一會可以一直陪着我嗎?”
蕭勿喉間輕顫,語調輕松:“嗯。”
但心道怎麼當初見太上皇時不見膽怯。
沈意之得到肯定回答後,松開了手,蕭勿感到那片冰涼在離開前稍微溫暖了些,她總是這樣,讓蕭勿心猿意馬。
又聽沈意之問:“殿下近日是否很忙?”
蕭勿視線掃過來,沒有直面回答。
好半晌後,她才聽見蕭勿又說:“明日沈姑娘進門後,即住進我安排的後院,你自可用攝政王妃的身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會讓小六陪着你,遇到困難也可以讓他來找我,我的力所能及必不推辭。”
“所以,不必再,與我逢場作戲。”
糟了,沈意之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表演的還不夠真情實意。
這是要……冷落她。
前世對待莫允修,她也不曾如此上趕着讨好,她如此這般表達思念表達愛慕,蕭勿還是認為她在逢場作戲,看來是蕭勿不懂愛情。
霎時間,沈意之紅了眼眶,兩隻冰柔手掌再次握着蕭勿,紅着鼻尖靠近了他,“殿下,臣女一片癡心竟被殿下看做逢場作戲,這不打緊。”
“臣女心裡清楚,現在時局内憂外患,殿下從一個不受寵的世子爺走到現在不容易,步步艱辛,行差踏錯就可能萬劫不複,所以臣女很久以前就心悅殿下,殿下的努力,艱難,臣女都看在眼裡,這才心疼。”
“正是因為心疼,所以才想問問,關心殿下,不知臣女哪裡做得不好,竟叫殿下以為臣女是在逢場作戲?”
此番話一說完,柔柔弱弱的閨秀眼裡,竟潸然落下淚來。
蕭陸适時探了腦袋進來,“殿下,我真是見不得你說這些,明明背地裡要替王妃親自安排好……”
蕭勿适時阻止:“閉嘴。”
蕭陸撇了撇嘴,瞧見哭得梨花帶雨的沈意之,心下忍不住掬一把辛酸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