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閉嘴也晚了,沈意之不去理會蕭勿說了什麼,自古真情最為動人,她拉起蕭勿的手,捧在自己臉上,抓着他帶着粗粝繭子的手指,替自己撫去臉上淚痕。
蕭勿想到那晚,沈意之哭着撲進自己懷裡,又靠在他身前共乘一馬,倒也是心軟了些。
他半啞着嗓音,轉移了話題,“為何阻止你妹妹嫁給莫允修?”
沈意之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收了眼淚,卻又靠蕭勿更近了些,仿佛是靠在他身上講話:“妹妹性子灑脫,是個愛自由的。”
蕭勿看着她還微微泛紅的眼眶,在他面前,沈意之的那雙圓眼總是大睜着,真摯得不能再真摯。
但,沈意之的話沒一句能聽的。
從求旨那日開始,她沒對蕭勿說過一句真話。
蕭勿:“那你的意思是叫她莫要嫁人了。”
沈意之:“……”
“莫允修。”
蕭陸小聲念了句,又把腦袋塞進來,“殿下,是莫允修。”
蕭勿指尖挑簾,視線一個來回,看見了遠處宮門口,正從馬車上下來的莫允修。
蕭勿為攝政王,得特赦職權,可将馬車駛入皇宮,于是他掀着簾,三人隔着馬車打了個照面。
有段日子沒見,莫允修看上去比上次又更多些胸有成竹。
他怕是也得知了沈毓栖在聖駕之前求旨的事情,沈意之還有些氣憤。
怎麼能讓這個人如此春風得意。
前世的莫允修此時還籌備着與沈意之的婚事,一面又在戶部與沈灼庭虛與委蛇,提出馬場換農田,提高賦稅,私下又賄賂戶部各方元老,過不了多久,就能将沈灼庭架空起來。
且讓他先得意着,沒有了原先的戶部尚書,他的路,恐怕沒那麼好走。
蕭勿幾人進宮後,馬車徑直駛入宮内箭亭,沈意之掀簾,見到是自己未曾見過的宮内場面,一大片沙場空地,中心擺了許多箭靶。
遠遠看見中心站着幾個人,其中一人身着極其顯眼的亮黃龍袍。
年輕皇帝的背影略顯清瘦單薄,與蕭勿比起來,是比較缺少威懾力。
“陛下年少,行止由心,但較單純,沒有太上皇那麼深沉心思,與陛下交流,不需有壓力。”下馬車,蕭勿帶着沈意之下來,在她耳邊輕聲交代。
沈意之怕是第一次聽見蕭勿這麼溫柔的聲音,耳尖子微微發燙。
皇帝聽見了動靜,轉過身來,沈意之才見到被幾人擋在身後的沈毓栖,一臉不滿負氣。
年輕皇帝臉上還帶着稚嫩,是被保護得很好的涉世未深之朝氣,他一臉春光燦爛,步伐沉沉朝蕭勿這邊走來。
他面上表情開心得像是快要跳起來似的,但他腳下的步伐還是穩穩沉着。
蕭勿兩步上前,向皇帝躬身行禮,皇帝連忙要伸手攔住蕭勿,跳脫的手伸出來剛觸及蕭勿臂膀,就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連忙縮回了手,清了清嗓子,沉聲道:“平身。”
“謝陛下。”跟在蕭勿身後的沈意之也行禮起身,起身後,在後面,悄悄握上了蕭勿的手。
蕭勿垂眸,皇帝已然看見沈意之的動作,笑着沒有拆穿,“這位就是兄嫂?果真是閨秀典範,一舉一動都跟朕在書上看的一般。”
沈意之擡眼,看見皇帝身後的沈毓栖瞪了她一眼,眼神瞥向别處。
她不知道現在皇帝把沈毓栖叫到箭亭來是做什麼,又微微福身,“陛下謬贊,不過臣女還擔不起典範二字,畢竟離經叛道的事情也做過了。”
蕭勿眉心跳了跳。
“那又如何,在朕看來,女子為心愛之人孤注一擲的做法勇敢無畏。”說着,他又看了眼身後的沈毓栖,“也可作為一樁美談。”
沈毓栖更不服氣了,皇帝剛才對着自己可不是這話。
“你呀,年紀太小,怎懂情愛,你看看你姐姐,與攝政王鹿車共挽,确是佳偶。”
可見皇帝應該是受了蕭勿的引導,勸慰沈毓栖,隻是編的瞎話沒有起到什麼作用而已。
“方才是在射箭嗎?”蕭勿問皇帝。
皇帝身後的幾名侍衛嘩啦啦讓開了個豁口,皇帝指了指一圈箭靶,“是啊,小姑娘心神不定,被我……朕打得落花流水的。”
沈毓栖的騎射一向比沈意之優秀,她同國公千金煉玲珑同有這方面的天賦,也算是世家千金中數一數二的能力。
不過再優秀,與皇帝比還是差得太遠,年輕皇帝顯然也是在逗小姑娘玩。
“不是閨秀典範嗎?何不與我比上一比?”
沈毓栖傲慢着将手裡的弓箭要遞給沈意之,沈意之下意識望向蕭勿。
“微臣,參見陛下。”身後突然響起莫允修的聲音。
沈意之心裡一個咯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