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小怪物。”

男人站在他身後，眉眼間是一如既往的肆意輕狂。時光仿佛在他身上停滞了，無論過去多久，這張惱人的面龐依舊永遠年輕而鮮活。

“居然沒跟在沈醉屁股後面可憐巴巴的叫爸爸，小看你了。”

然而巫野尋隻是看着範臨，眼底是和從前截然不同的東西。他再沒有當初那樣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家貓一樣氣急敗壞，而是在他滿是調笑的揄揶目光裡輕聲開口：

“他…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

範臨一屁股坐在他身邊，點了支煙，神情裡罕見的帶了些許疲憊:

“哪兒能天天跟在他手邊，我也不知道。”

兩人沉默靜坐，片刻後巫野尋才繼續道:

“那你呢？還是因為那件事？”

他們都知道在說什麼事。

“沒想到沈醉連這都告訴你了。”

範臨咬着煙，聞言低低的笑:

“不然？當初手滑讓他跑了，可真夠倒黴的。”

“我見過他。”

巫野尋垂眼，指尖在兜裡摸索片刻後也點了一支，煙霧在兩個男人間流轉缭繞，某個瞬間他們臉上的神色竟有種錯覺般的重合。

“當時…我還不是足夠強大，抱歉。”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

範臨嗤笑一聲，似乎對他這認錯般的态度不顧一屑，擡手指了指某個方向:

“今天多謝，欠你一個人情。去那邊吧，聽說不久前在附近出現過，我還有事，先不和你聊了。”

“嗯。”

巫野尋起身，和範臨對視一眼，彼此都能讀懂對方眼中那更深一層的晦澀情緒。

“有什麼需要的及時聯系我。”

“得了吧。”

範臨掐滅手裡的煙，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他朝和巫野尋完全相反的地方走去，聲音很快飄散在風裡:

“一堆事情做，可沒功夫照顧你這種缺愛的小朋友。”

範臨走後巫野尋也起身，整了整衣服，摩挲着腕上交錯纏繞的佛珠，眺望遠方的目光裡似有把火在燃燒:

“…我來了。”

和誰交待似的。

随後他身形一閃，以極快的迅速朝範臨指的方向趕去。

路上經過很多村莊，幾小撮正在悠閑漫步的牦牛群。巫野尋沒有為此停留半分，仍在堅定不移的往前走。

他把意識擴散到每一片經過的土地，企圖在某個地方能察覺到曾經那個無比熟悉的氣息。

說不上來心裡具體是什麼感覺。

興奮？期待？還是某種類似于怨念的情緒？巫野尋隻知道見到沈醉的一瞬間，他這兩年在心底牢牢豎起的高牆必将會轟然倒塌。

縱使他尖利刻薄，對所有人不聞不問又如何？他風流成性，他薄情寡義，那又怎樣？巫野尋根本反抗不了分亳，他此生早已注定一敗塗地。

片刻後，高挑颀長的身影從空氣中驟然出現。

這片區域看似沒有任何異樣，但隐隐約約有股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雖然不知道和沈醉有沒有關系，但至少警惕一點沒有問題。

巫野尋在原地站立了片刻，大概感覺到氣息的具體位置在哪就準備出發了。

可是他剛擡腳，突然卻身形一頓。

“你…你好？”

驟然轉頭，一道火紅的明豔身影映入眼簾。

女孩身穿傳統藏式長裙，繁麗華美的異色繡花點綴其間。

她纖白的頸上戴着淡青色的珠鍊，墨發随意披散着，額上的藏銀流蘇随着動作發出清脆好聽的叮當響聲。

女孩彎了彎眉眼，面容看着娴靜典雅，性格卻是出乎意料的跳脫。

“你好，我叫格薩拉。請問你來自哪裡？要去做什麼？”

巫野尋被她絆住了手腳，不得不先放下心底的事情來對付面前人:

“你看見了什麼？”

“看見什麼？”

格薩拉聞言，迷茫的眨了眨眼睛，思考片刻後才恍然大悟般開口:

“啊！你突然一下子就從地上出現了。好神奇！這是什麼魔法嗎？”

巫野尋聞言心底一沉。他飛速思索着自己的措辭，想着應該用什麼辦法糊弄過她的眼睛。

就在這時，兩人對面遙遠的村莊裡突然傳來一聲号角。

說不上來具體什麼感覺，隻聽那聲音悠遠又缥缈，如同穿透歲月的遙遠古鐘，直叫人心神一振。

“開飯了。”

他們同時偏頭，靜靜看着村莊裡慢慢升起的袅袅炊煙。格薩拉突然輕聲開口:

“你要來我家吃飯嗎？放心，”

她朝巫野尋柔和一笑:

“我不會說的。”

巫野尋本來想拒絕，但是想到在村莊裡感覺到的異樣氣息，還有分離之前一行人去過的那個古怪地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行。”

于是兩人一前一後朝村莊走去。

少女背影輕快，動作間身上配飾叮當作響，像隻翩跹起舞的蝴蝶落于山澗，看起來十分具有生命力。

“阿媽！”

她突然遠遠的喊起了母親，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十分快樂的笑着朝遠方跑去。

巫野尋則不緊不慢的緊跟其後，暗中打量這看似尋常的平淡村莊。

蔚藍的天空和群山相得益彰，在它們即将銜接的矮窪之中，一個個藍皮小屋點綴其間，不禁令人驚歎于這天地之間難得的精巧景色。

雞鳴狗吠聲從周遭傳來，村莊在晨曦的微光裡緩緩蘇醒，世界都在這個時間點鮮活起來了。

他跟在少女身後，看着她笑嘻嘻的跑到其中一個屋前，擡手挽住了那面容慈祥的蒼老婦人。

“????????????？”

巫野尋擺擺手，用藏語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