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後,格薩拉帶着巫野尋來到了不遠處的帳篷邊。
這地方雖然看起來有些奇怪,但所幸他沒感覺到任何可能威脅自己的氣息。
“進去吧。”
格薩拉看了眼身後默不作聲的俊美青年,他的眉眼深深隐沒在半長黑發裡,在晨曦的微光下有些看不清臉上的具體表情。
“嗯。”
巫野尋聞言點頭,從鼻腔裡輕輕應了聲,指節穩穩撩起黑色簾幕。
可能是因為帳篷顔色的原因,裡面不透光,他們隻能借着從門口透出的微光隐隐窺到裡面的一絲輪廓。
地面上被人用深色毛皮鋪滿了整個帳篷,看起來厚實又溫暖,在這樣一個還算溫暖的季節多少顯得有點格格不入了。
帳篷内沒有任何擺設,擡眼看去,所有的東西都一覽無餘。
在正中央的最深處,一個簡樸木桌安靜立于地面之上。男人雙腿盤坐在木桌後面,仿佛早已預料到來人那般,半阖的眼簾安靜注視着他們。
“好了,到底叫我們來做什麼?”
格薩拉對他似乎毫無尊敬之情,快步走到桌邊,提着裙擺輕巧坐了下來,還不忘朝身後的巫野尋招招手:
“過來吧。”
巫野尋站在原地沒有動。
這個男人的實力不知深淺,而且現在也還不知道他是敵是友。他很難和這樣一個身份難測的存在毫無芥蒂的相對而坐。
氣氛一時間冷了下來。
年輕人像隻誤入其他兇獸領地的孤狼,下颚收緊,渾身的肌肉都在緊繃着。
他漂亮的肩胛骨線條完美而流暢,暗色眼眸中瞳孔收縮,仿佛下一秒就将騰空而起,随時能給威脅到自己的存在緻命一擊。
然而北風卻不緊不慢,剛剛開始了動作。
他修長的食指輕輕勾起腿邊茶具,倒了三杯熱氣騰騰的酥油茶,然後把其中一杯輕輕往前一推,語氣淡漠且溫和:
“請。”
就在這一瞬間,空氣裡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瞬間消弭于無形了。
巫野尋見狀,雖然還是有所警惕,但眼中的戒備之色褪去不少。他默不作聲的走到桌邊,學着格薩拉的樣子把腿一盤,矮身坐在了他們的身邊。
三人中誰都沒有最先開口說話。
最後還是格薩拉受不了了,把杯中的熱茶一飲而盡,撐着頭看北風,語氣煩躁且無奈:
“到底叫我們來做什麼?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新交的朋友,你别再給我吓跑了。”
北風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無視了少女滿臉的不情願。他隻對巫野尋開了口·
“朋友,你來自哪裡?”
聲音沙啞,出乎意料的甚至有些溫柔。
巫野尋聞言微微一愣,覺得這個問題多少有些冒犯了。但他沒有在臉上顯露出來,而是抿了口茶,不動聲色道:
“自遠方而來,尋故人追憶過往之事。”
他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隻是無意路過,對村莊裡發生的或大或小的事情并無任何插手的意思。
雖然不知道北風信不信,但至少表面上來看他們是沒有任何利益沖突的。
北風聞言點了點頭,視線輕輕落到他捧着茶杯的手腕上:
“施主信佛?”
巫野尋見狀,放下茶杯,擺脫了他那輕飄飄的探尋目光:
“沒有。機緣巧合之下撿到的些小玩意兒而已,我隻信我自己。”
北風笑了起來,也不知道究竟相不相信他說的話。看到巫野尋不願意多說,他貼心的轉移了話題:
“這東西……戴在手上可不好。施主要是想找些護身的東西,倒不如我幫你看看。”
“不必了,謝謝。”
這段談話裡巫野尋永遠是那個态度冷淡,生硬拒絕的那一方。
按理說這樣對待主人家是十分不禮貌的行為,但好在北風看起來倒也不惱,聞言隻是點了點頭:
“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出去吧。”
“……嗯?”
這下反而輪到格薩拉驚異了。她看了看巫野尋的淡漠面龐,又看看北風含笑的溫和眉眼,似乎不敢相信他就這麼輕易放他們走了:
“就這?”
“我說過,我不會幹涉你的私生活。”
北風把目光轉向格薩拉。兩人間的關系很奇怪,明明看起來北風才是那個掌握主導權的一方,但他和少女說話的語氣卻永遠處于平等的角度:
“明天要動身出發了,和你的朋友商量一下以後的行程。還有今天記得去喂牦牛,我記得你喜歡這個工作。”
“哦。”
格薩拉起身,焉焉的拉着巫野尋準備離開了。
巫野尋則順從的配合着她,隻不過臨出帳篷時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北風依舊安靜地坐在那一片陰影裡。他好像早就感受到了巫野尋對自己若有若無的探尋态度,對于他的視線如有所感般平靜擡頭,兩人對視片刻後,報以溫和的一笑。
不是他。
巫野尋在内心暗自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雖然第一眼見到他時,這個人身上無論氣息還是神态都和沈醉相似到可怕,但他絕對不是那家夥。
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類似野獸一樣的直覺?巫野尋說不出來,但也絕不會懷疑自己的想法。
“你想怎麼辦啊?要和我一起走嗎?”
少女的聲音自耳邊清晰響起,打斷了他腦裡紛雜的思緒。
“我先離開了。”
巫野尋回神,沒有和她對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遠處更為廣闊的平原:
“有些事情需要辦。”
“哦。”
格薩拉聞言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因為巫野尋的下一句話重新打起了精神:
“不用等我,我辦完事會自己回來。”
“行。”
她笑得眉眼彎彎,随後便小跑向村莊深處,看起來似乎對巫野尋的去留不太在乎。
片刻後格薩拉轉頭,遠遠朝巫野尋揮了揮手:
“那你快點回來啊,我一個人好無聊,都沒人願意和我靜下心來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