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署衙正堂,隻見那債師七人被縛了雙手,跪在堂上。金陽門三人也被按着跪了下去,兩側站着兩排執棍衙役,堂上坐着個身着虎繡官服的人,想來就是青丹城城監。
那城監見我進來,揮揮手叫人搬來幾張凳子,我和我帶來的人都坐下了。
我瞧了城監一眼,那城監谄媚地笑了笑。
啧。
我轉過目光,盯向堂下的債師。城監得了信,厲聲道:“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孟行先道:“大人,我乃是金陽門首徒孟行,我身後二人是我師妹仲宜春、黎廬。這些人逼債不成,便當街綁人!欲劫我以逼家師,豈不是欺人太甚?”
城監看向為首債師:“爾等何人?報上名來!孟行所言可是實情?”
那債師道:“小人燕峻,是萬富櫃坊的債師。”
燕峻将她身後六人一一通名,後道:“金陽門欠債不還,小人也是實屬無奈,方才出此下策。隻盼請得孟少俠去櫃坊做客,方好得孟掌門垂顧。”
“呔——”城監驚堂木一拍,喝道,“燕峻!爾可是承認城中鬥毆、當街劫人的罪行了?!”
燕峻肅聲道:“是!這全是我一人主意,與旁人無幹。”
城監冷笑道:“你倒是講義氣,闖下禍前怎不細思細想?這會兒想把她們摘幹淨,恐怕也晚了!”
燕峻默然不語,城監正要差人拟認罪文書,燕峻卻忽然道:“禀大人,小人等犯下禍事,也是情非得已。櫃坊掌櫃不給例錢,要得一筆債方給五錢,我這妹妹六人家中皆有老母要奉養,央妹、奕妹、濟妹三人家中還有小妹,我等絕非願意傷人,将孟少俠三人請至櫃坊,亦會好生招待。”
孟行叫道:“一派胡言!你都不曾好言相請,直接動手!”
“肅靜!”城監重重拍了下驚堂木,“本官問一句答一聲,不問者不得擅自出言!”
孟行忿忿低頭。
我對孟行的印象是開朗少年,想來她真是惱得狠了,聲氣比平日急出不少。
城監又道:“燕峻,本官問你,你認得字否?”
“小人粗讀過幾年書。”燕峻道。
“甚好,”城監命左右,“翻《中昌律》給她看。‘凡鬥毆,以手足毆人成青赤腫傷者’,何如?”
“笞四十。”燕峻念道。
城監問道:“認罰否?”
燕峻仍舊低着頭:“不認。”
“大膽!”城監又拍了一下,“律例黑紙白字,爾敢不認?!”
燕峻震聲道:“小人不曾毆人至青赤腫傷。”
“哼,事到臨頭,還敢抵賴。”城監一揮手,“來人,驗傷!”
孟行三人解開衣衫驗傷,指了幾處受擊之處。皂隸一一驗看,面露驚詫之色,回禀道:“大人,确未有青赤腫傷。”
城監雙眼一眯,道:“爾等還是行家裡手?一身功夫從何學來?”
七位債師将頭埋得更低,一語不發。
城監怒道:“答話!”
燕峻壯士扼腕般說道:“小人等曾名列行伍之中。”
“好哇好哇,”城監諷刺道,“我大昌的士兵,就幹這等勾當!”
“小人知錯,隻求大人允将她六人刑罰加諸小人一身。”燕峻低伏于地,“小人孑然一身,不同于她們,若是她們帶傷回家,恐怕……”
她不曾說完,意思卻明明白白。
那六人也俱是焦急非常,想出言阻止,卻礙于堂中規矩,不敢輕易開言,生恐城監加罪于燕峻。
城監心思一轉,明白過來:“好個有情有義的大姊,你不認笞四十的刑罰,可是知曉若無有青赤腫傷,便是笞二十?受一百四十笞杖或許能活,笞二百八十可是必死無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