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峻認下:“正是小人的私心。”
其實一百四十笞杖也大抵必死,端的看她命硬不硬了。
城監悄悄看了我一眼,見我無動于衷,隻好按流程道:“這定刑之數,還由不得你計算。本官問你,既然是向金陽門讨債,為何要牽扯……牽扯旁人?”
其實不是燕峻要對我動手,是她的兩位妹妹自作主張沖過來。但燕峻絕口不提旁人,把罪過全攬在自己身上:“小人頭昏腦熱,以為這位小姐要壞我的事。”
城監道:“你如今知曉是冤枉好人,錯打了她人罷?!”
燕峻道:“小人知錯。”
“好,”城監道,“既然認錯,除了笞一百四十,還需得向這位……小姐磕頭賠罪,祈求原諒,任憑處置。”
燕峻想也未想,應道:“是。”
我料想她已抱着必死之心,便問也不問我将如何處置。
城監抽出一根令簽,随手往地下一擲,吩咐左右:“給她畫押。”
我擡了擡手。令簽落地之前,梁甘長腿一伸,那令簽恰恰落在她的鞋尖,她使巧勁一踢,令簽在空中打了個圈,飛進她的手中。
梁甘将令簽往衣服上擦了擦,彎腰雙手奉給我。城監連忙站起問道:“小姐,您這是?”
我跳下凳子,垂目看向仍舊跪伏在地上的燕峻:“一百四十笞杖,魂兒都去鬼門關逛了一趟。打死她之前,我有話問。”
燕峻此時倒乖,想是人之将死:“知無不言。”
城監左右顧了一番,正要喝退衆人,我道:“無妨,沒甚麼見不得人的。”
我用令簽點了點燕峻的脖頸要害:“擡起頭來。”
燕峻直腰跪起,她身量高,跪着仍比我站着高出一個頭,由是她微微俯首。
“我問你,”我面無表情地道,“你在軍中所履何職?”
燕峻面上浮現出羞愧之色:“小人曾官至忠武校尉。”
從六品,半步都尉,軍隊嚴選,我很滿意。
“年齡未至,因何退伍?不是裁汰罷?”我又問道。
按說校尉有賞田,就算是裁汰,也有廪俸,以燕峻這個職階,亦可轉為城防軍,為何如此窘迫?除非——
“從軍犯錯,收沒田産俸祿,永不起用。”燕峻啞聲道。
我“嗯”了一聲,繼續問道:“所犯何錯?”
燕峻身後一人終是忍不住道:“大姐是被陷害——”
“住口!”燕峻責道,“貴人面前,莫要造次。”
我道:“那你自己來說,所犯何錯?”
燕峻平靜地道:“贻誤戰機。”
贻誤戰機?這個罪名能做的文章可多了去了。
“甚麼時候的事?”我問。
燕峻道:“四年前。”
又是四年前。四年前的石洞關大戰究竟發生了何事?我曾經問過三姊,但三姊諱莫如深,隻說我還是不知為好。
“最後一個問題,”我盯着燕峻漆黑無光的眼眸,“方才街上,我若不曾點破你曾是扈将軍麾下,你是否不會束手就擒?”
燕峻聽得“扈将軍”三字,凜然道:“不錯,小人貪生怕死,這張臉面不值錢,卻不能丢了扈帥的人,她的兵無有逃兵!”
“不值錢?”我伸手摸了摸她面上那道疤,冷笑道,“那就剝了給我當杯墊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