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發動宮變将李青棠和趙令卿斬殺,登上帝位執掌天下。
可不過将近不惑之年,身體便有了油盡燈枯之勢。
或許是慕雲筝在懲罰他,又或許是他被日日夜夜的思念愧疚蠶食吞噬。
慕雲筝香消玉殒二十年,從不肯入他夢來。
将死之時竟能讓他再見一次,趙扶蓁升起些許歡愉。
如果有來世——
一行淚從他的眼角滑下來,而後便堕入了無邊的黑暗。
……
“張太醫,殿下的手指動了!”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含着雀躍道。
誰?怎麼叫我殿下?
趙扶蓁竭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發現自己身處的宮殿并非住了幾十年的金龍殿,而是……
他曾住的東宮。
難道上天真的感受到了他的誠心?
趙扶蓁驚得從榻上彈起來,匆忙趿履便想去寝殿外看看,卻正好撞上端着承盤,領着太醫的内侍。
這是他在東宮時的貼身内侍青硯。
青硯大驚失色,連忙跪下道:“殿下,你才剛剛從病中好轉,萬萬不可随意走動啊!”
趙扶蓁迫不及待想去見魂牽夢繞的人,不耐道:“孤何來的病?”
青硯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苦着臉道:“陛下,貴妃娘娘給您下了鈎吻,害您纏綿病榻。查明後,皇後為了保護您,不讓您再邁出東宮一步啊!”
青硯沖趙扶蓁使着眼色,拼命暗示他整個東宮現下全是李青棠的眼線。
趙扶蓁鳳目一滞,捕捉到了青硯的弦外之音。
于是他一改方才乖張,回到榻上順從地讓太醫替自己問診。
目送太醫拎着藥箱遠去後,趙扶蓁用隻有他和青硯能聽得到的音量道:“青硯,現下是什麼時候。”
“這…”青硯雖是疑惑,卻還是如實道:“永平十二年。”
永平十二年,是他迎娶慕雲筝的那年。
趙扶蓁眸瞳震顫,急切不已:“那太子妃現在在何處?”
青硯撓了撓頭:“太子妃在宮外的太子府中呢。”
趙扶蓁松了一口氣,繼續道:“孤久病方醒,不知現在宮中是什麼情況…”
青硯了然,湊到他耳邊将成貴妃謀劃失敗,李青棠反将一軍的事情悉數傾吐而出。
而在青硯提到“中舍人”時,趙扶蓁不禁愣住,反诘道:“宮中何來的中舍人?”
青硯瞪大雙目,十分奇怪:“中舍人便是慕家的二娘子,慕雲筝啊,殿下您怎忘了?”
“什麼!”趙扶蓁猛地用力抓住青硯的手臂,力道之大引得後者吃痛一聲。
趙扶蓁一雙瑞鳳眼幾乎赤紅;“慕雲筝不才是孤的太子妃嗎?”
青硯不解于這突然的無妄之災,驚愕道:“殿下,太子妃是慕家的四娘子慕思凡啊!”
“胡說!”
趙扶蓁怒極,竟是一掌将青硯扇到了地上。
青硯無措捂住右臉,不可置信地看向趙扶蓁。
隻見趙扶蓁嘴角微微向下,端的是一副盛怒的模樣,美玉似得面龐帶着幾分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威嚴。
平日裡的太子殿下待人仁善溫和,連隻螞蟻都不舍得踩死,怎會像現在這樣暴戾狂躁。
青硯顧不上發紅發痛的傷處,連忙跪伏在地上,叩首道:“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意識到自己太過失态,趙扶蓁深吸一口氣,而後撫了撫緊簇的劍眉,放緩了聲音:“是孤的不對,拿你撒氣了,起來罷。”
“殿下言重了。”青硯聞言也隻悻悻一笑,不敢再靠近這一點就炸的爆竹。
趙扶蓁阖上雙目,陷入沉吟。
一直在這裡讓李青棠軟禁絕非權宜之策,而是自尋死路。
他必須找機會出去。
越想越心下煩躁,趙扶蓁揉了揉額心道:“将孤的萬斛香尋來點上。”
青硯愣住,局促道:“殿下,您此前從不燃香,因着無論府中還是東宮,都從不備着香料…”
趙扶蓁正在按摩的手頓住。
是了,他怎忘了,萬斛香是慕雲筝最愛的香。
慕雲筝死後,因為相思難解,他便借物思人,久而久之也喜歡上了熏香。
這廂沉溺于回憶時,一道靈光從趙扶蓁的腦中閃過。
趙扶蓁的嘴角不自覺撩起一個弧度,而後看向青硯:“青硯,你去從尚功局要些香料來。”
他的眸子中泛起了熠熠光輝。
若無機會,便創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