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靈越伸手輕擡她的手臂,不讓她拜。
隻溫和道:“别行此大禮,從前在門派也沒有這麼多規矩。武功就是讓人練的,綠筠派沒有哪條門規說功夫不可外傳。”
李由不由地長大了嘴巴,這個看上去年紀比自己堂姐年輕的漂亮姐姐,竟是一派掌門?江湖上的大掌門不都是年紀一大把胡子也一大把的嚴肅老頭嗎,他央堂姐教他功夫,堂姐還沒提過她門派是何模樣。
想起門派,一些往事浮上心頭,李婉蘭臉上露出絲笑意:“當日我突逢變故,要不是門派收留,恐怕早已流落街頭。”被帶回門派發現所謂掌門和長老竟是個兩個比她還年輕的姑娘,她還将信将疑,以為什麼武功門派是人牙子為了騙人編的瞎話,看到院子裡頂着烈日認真練武的弟子才放下心來。
“我在門中待了幾個月,想離開門派回家投奔二叔替早逝的爹娘給祖父母盡孝,掌門也二話不說答應了,臨行前諸葛長老還給我準備了盤纏。如今您又救了我弟弟,大恩大德真不知如何感謝才好。”她扯了扯李由的袖子,“小弟,快來謝過掌門。”
舒靈越素來不太會應承這種場合,擺擺手道:“我如今已不是掌門。”
“不是掌門?”李婉蘭吃了一驚,有心想問,又覺冒昧。掌門武功那麼高,卻在這樣的小城裡揭海捕文書拿小賊,她隻道是掌門素來灑脫随性不拘一格,怎知已卸任掌門。
不在江湖就不言江湖事,舒靈越揉了揉後脖子,無所謂道:“我早已歸隐。救你弟弟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本就在找那二人,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李由卻規規矩矩躬身朝她行了個禮,認真道:“姐姐,你救了我,還指教我功夫,确是我的恩人。”
舒靈越覺得小松鼠認真的樣子可愛得緊,讓人想摸一下他毛茸茸的頭,
“可我不喜歡做人家的恩人,既然我救了你又指導了你武功,我們如今算是朋友。”她白皙的臉上露出一個冰河初融般的笑來,眼波流轉、眸光潋滟,“朋友之間不言謝。”
“正巧,在下也喜歡交朋友。”旁邊一個清朗好聽的男聲傳來。
官道旁一位紫袍環佩的俊美男子噙着清淺笑意緩緩走近,他氣質卓然、行止有度,手拿一把白玉折扇,俨然一位翩翩佳公子。
“總算肯露面了。可惜,我不喜歡交不請自來的朋友。”舒靈越冷冷道。
她很懶,不喜歡麻煩。特别是一個衣着華麗長相俊美的男人突然找上門來,肯定是個大麻煩。
“在下剛好在彙賢樓點了幾樣可口的小菜,聽說彙賢樓的醬肘子色澤紅亮、肥而不膩;還有一道姜辣鳳爪,軟糯入味,正是雙絕。”那道好聽的男聲不急不緩,來自一個天生的說客,“舒掌門午間忙着‘偶遇’罪犯,此刻還沒用飯,不如借一步說話。”
“呵。”舒靈越的肚子咕咕叫了兩聲,除了李由在場兩人都聽見了,但她不以為意,“此地沒有掌門,隻有一個歸隐江湖的普通人,你找舒掌門豈不是找錯了人。”
李婉蘭姐弟面面相觑,在旁邊不敢說話。
那紫衣男子的耐心很好,微笑道:“在下絕無惡意,隻是想同舒掌門回憶一段往事。”
“我記性不好,一個月前發生的事已有幾分想不起來了。”
“兩年前,牧雲山,太子陵。舒掌門能想起什麼嗎?”
牧雲山崩的事震驚江湖,無人不曉。舒靈越不想搭理,轉頭便走。
“看來舒掌門還不知道?山崩之日還有一位幸存者。”
舒靈越收回邁出的步子,轉身盯着眼前的大“麻煩”,改了主意:“點好菜就不要浪費了,我和這位新朋友一起叙叙舊。”
她揮揮手:“阿蘭和弟弟出來這麼久,就先回家去。”李由歪着頭還想說點什麼,被李婉蘭眼神制止,道了個别就拉着弟弟快步離去。
紫衣男子順着舒靈越的眼神目送那姐弟倆。
舒靈越收回目光,瞥了眼紫衣男子手中所執的白玉扇。
扇骨上雕刻了一個小小的篆體“薛”字,雖不顯眼,卻大有來頭。薛氏乃江南巨賈,世代從商,店鋪生意遍布天下。行商坐賈,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之輩沒有不跟薛氏打交道的。江湖中人若想要打探消息隻會找一“窮”一“富”,窮的是丐幫,富的就是薛氏。
“帶路。”
安雲縣衙旁的黃桷樹,樹齡足有幾十年,暮春之際枝繁葉茂、青翠若蓋,此刻卻不期然落下了一片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