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靈越故作驚訝:“二當家,在下是大衆臉,應當是今日跟你一見如故。”
那少女卻扶着額頭想了想,道:“不對不對,我前兩天才看見你了,在釣魚的林老頭那裡!”許不隐垂頭,輕輕摩挲着手中的劍。
這一帶,姓林的釣魚老頭?莫非是——寒江釣叟。薛如磋暗想,原來當日舒靈越從安雲縣甩開他們卻是去找了這等隐士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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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前。
碧溪潭隐在綏州邊界的一座深山之中,因為這一帶山中猛獸頗多,獵戶放了陷阱也不敢多留,是以鮮有人迹。
清晨,潭邊隻坐着一個釣魚老頭。他須發花白,身着褐色短打,雖然戴着一頂草笠,但常年釣魚,曬得皮膚黝黑,蒲扇般粗糙的大手握着竹釣竿,身邊卻沒有魚簍。
舒靈越負手跨過叢叢及膝高的菖蒲,靜靜走到岸邊,并不言語,像是怕驚擾了魚兒。
那老頭一動不動望着潭中,一老一少、一坐一立、一褐一白兩道身影在這碧溪潭邊仿佛與周邊的山林融為一體,忽然浮漂劇烈地上下晃動,那老叟倏地起身拉線。魚線那頭,釣起一尾活泛的鲶魚,濺起不少清冷的潭水。
那老叟大笑三聲,十分高興:“小越兒來了,魚兒都上鈎歡迎。”
舒靈越這才轉過頭看魚,“釣上來又要放生,林伯這樣的釣魚人,魚肯定歡喜。”
老叟從魚鈎上取下魚,順手抛回潭裡,含笑指了指眼前的女子:“你們師徒說話倒是如出一轍。幾年未見,今日怎麼想起來找我了。”
“剛好到附近辦事,便過來碰碰運氣。”師父說釣魚佬最常去的地方就是人迹罕至的江河湖邊,到碧溪潭邊十有八九能遇上林叟。
老頭呵呵一笑,又問:“小越兒來就來,還帶‘尾巴’過來了?”
舒靈越秀氣的眸子往旁邊瞥了瞥,無所謂地點點頭:“好幾天了,大路朝天,總有人同行,何必在意。”
林叟收了魚竿,重新開口:“年輕人,功夫不錯,能跟得上我這世侄女。但是今日走遠些,不要妨礙了我們叔侄叙舊——”聲如洪鐘,在這深林中回蕩,江湖上正是失傳已久的獅吼功。
若是内力不足的人聽了此音,恐怕雙耳被震破出血。不會武功的人聽了此音,恐會髒器受損當場嘔血。
舒靈越耳邊聽到有樹葉摩擦的沙沙聲,‘尾巴’已經識趣退遠了。
她耐心替林叟一圈一圈纏好了魚線,才問道:“林伯,這些日子可有見到我師父?”
林叟搖頭:“你師父那個老怪物,誰能知道行蹤。你不曾回去看他嗎?”
舒靈越心中歎一口氣,果然不在:“師父也不在山上。”
林叟開解道:“你師父早就想寄情山水,此番他若不想見你,你絕計找不到他。合适的時機,他自會出現的。”
舒靈越怔了怔,是,她跟師父有十年之約,十年之約未到不能相見。
清溪潭方圓幾裡,遠遠出現了幾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正向潭邊而來。
“林伯有客人?”
林叟笑道:“鐘丫頭來了。”
舒靈越一指身後石頭上的食盒,“林伯有客來就不多叨擾了,給你帶了些好酒好菜正好待客。”
那幾人越走越近,一個活潑的女聲在喊:“林老頭!”舒靈越已經掠出幾丈,向林中而去了。
“林老頭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此刻,那道活潑女聲的主人自來熟地湊上來挽着舒靈越的手臂,将她也拉上了槍船。“姐姐,同我一起去波濤堂做客。”
許不隐提步跟上,卻被那叫小魚的少年攔住。
少女才想起來這回事似的,開口:“姐姐,此人是你的情郎嗎?”
另一艘船上的薛如磋投來困惑的目光:“……”
許不隐笑:“正是。”
舒靈越道:“不是”
那少女擡手就要命人将他也綁起來,許不隐提前活動了下手腕和胳膊,不再掙紮,預備束手就擒。
卻聽那道清越女聲平和道:“這是我的侄子。”
薛如磋幹脆閉上了眼。
現在江湖上男男女女的關系真複雜,少女伸到一半的手在空中頓了頓,順勢擺了擺手,讓人把“侄子”和駱任固安排上了同一艘槍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