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之際,柳嫩草青。
客船在寒江之上緩緩行駛。但見群山巍峨,碧波蕩漾,千裡江山如丹青畫卷徐徐展開。
薛如磋這等富貴公子竟然随身帶了一整套的紫砂茶具,正着身邊随從暗衛細心用小爐煮水烹茶,細瓷茶罂中裝的茶據說一兩千金。
舒靈越靠在船頭會客艙的窗口,從懷裡掏出了一本為打發時間在沂州書肆買的《江湖風雲錄》。出人意表的是,這《江湖風雲錄》不是十分枯燥的排行榜,竟然還有人物事迹,她翻開扉頁看了一眼作者的名字,司徒六娘,不知是筆名還是真名。
她頗有興味地看了下去,眼前這一頁正是在講後起之秀排行的第一人,沈昭。
“沈昭,劍神霍奕弟子,雲中劍法傳人。
十七歲,在天山腳下劍法大會上勝過當今武當最傑出的弟子——号稱武當劍術第一人的羅策。
十九歲,路遇流雲劍派大弟子聶輕塵和形意門六傑之首蒯鵬在斷頭崖為争搶一株活仙草大打出手,以一敵二,力勸兩人,令兩人握手言和,最後形意門蒯鵬抱得仙草歸。
二十歲,為不給好酒成性的獨孤掌門當女婿,與他在摘星樓打賭鬥酒。傳說中一杯就醉三杯就倒的美酒琥珀光,他喝了七七四十九杯還神色如常。
二十二歲,抓住了江湖中隐匿蹤迹五年的采花賊,交給花月宮主清理門戶。”
許不隐瞥到舒靈越在看什麼,面皮抽了抽,調轉目光專心欣賞江上風光。
薛如磋給眼前隻會牛飲好茶的二人,換上了兩杯白水,單獨給駱镖頭奉上一杯香茗。“駱大哥嘗嘗,此乃最新一批的春茶,薛氏的新品。”
不遠處隐隐傳來有船槳擊水之聲,不像普通客船貨船,更輕更快,而且越來越近。那聲音來者不善,好似正沖他們這艘客舟方向而來。
幾人出艙一看,隻見幾艘細細扁扁的小船破浪而來,将他們的客舟團團圍住。
“是槍船。”許不隐沉聲道,“如今江上已經鮮有水匪,這應該是——”
當中一艘船上立着個十八九歲的紅衣少女,細眉杏目,發黑如墨,頭上插了柄魚形純金簪梳,耳間墜着兩顆蠶豆大小的淡水珍珠。她伸手一揮,脆聲道:“把這幾人給我拿下!”
“是”槍船上的人齊道。身手敏捷三兩下就爬上了他們租的客舟。
薛氏暗衛和威遠镖局的人上前阻止,拔劍的拔劍,拔刀的拔刀,卻被那些不速之客上前輕松按住,半點使不出氣力。
薛如蹉想運功,隻覺呼吸不暢,他眯起雙眼:“你給我們下了毒?”
紅衣少女咯咯笑了幾聲,好心地解謎:“你們從上船開始接觸的水裡,都下了毒娘子的‘醉花陰’”
舒靈越暗暗運功發覺自己也有些脫力,偏了偏頭,問許不隐:“‘醉花陰’為何毒?”
“此毒是近些年江湖上一個自稱毒娘子的人所制,據說無色無味,中毒之後雖說不傷人性命,卻讓人一動武就仿佛醉酒一般四肢癱軟無力。若是不服解藥,一個月後亦會自行恢複。”
薛如磋暗暗從袖中暗袋摸出一顆解毒丸:“‘醉花陰’除了毒娘子,在下還沒聽說旁人用過,姑娘莫不是說笑了。”
那少女身邊十七八歲的少年得意道:“毒娘子欠了我們波濤堂一個大人情,所以用她做的毒藥來償債。你沒見過旁人用醉花陰,那是你見識淺薄!”
少女也頗為自滿地與他對視一眼,沒好氣對薛如磋道:“你不僅見識淺薄還孤陋寡聞,毒娘子制的毒藥,中毒之後手腕上都有三個紅點,你自己瞧瞧你手腕如何?”
此事不假。
薛如磋不露聲色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順着筋脈向小臂深處當真有三處紅點。真是‘醉花陰’,普通解毒丸便不起作用,薛如磋放下了自己的袖子:“這船上的水手、舵師和廚娘半點不會武功,你的人是怎麼混進來的?”
“誰說半點功夫不會就不能是我的人了。”
“船行江上,你又如何知道你們的人已經得手了?”薛如磋尋根問底。
“自然是留了我波濤堂特殊的記号,你問題真多。”少女對薛如磋的盤問不耐煩起來,一躍而起,穩穩落在他們四人面前的甲闆上。
“波濤堂,水上龍王麾下的門派。”許不隐湊近,貼心給舒靈越解釋。
這門派曆來在江上來往,薛氏沒打過交道不知底細。薛如磋看了看客船上呈包圍之勢的波濤堂弟子和眼前安然談天的兩人,心中一陣煩悶。
這太子陵寶藏當真是人人觊觎。待會兒想辦法讓舒靈越先走,下一個城鎮設法讓家中來人接應。
那少女上了甲闆,目光在他們臉上身上轉了轉,徑自走到他面前:“小魚,把這個人綁起來。”
綁誰?薛如磋疑心自己聽錯了,但是那個叫小魚的少年已經上來結結實實把他綁上,還在他身後打了一個極難掙開的水手結。波濤堂衆人也在他示意下,分别用繩子把薛氏暗衛和威遠镖局的人綁成了粽子。
好端端站着的許不隐和舒靈越不禁擡眼看向說話的少女。
靠近船艙的角落裡,駱镖頭默然不語。
“此人穿金戴銀又事多,肯定沒錯!把這個薛氏的少爺和他的人,帶回去。”少女指揮手下動作,将薛如磋一行人帶上船。
自己又湊到舒靈越面前:“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