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已近落日時分,船靠岸了。
雍州自古繁華,并不宵禁,碼頭邊辟了塊地專做夜市,擺攤的老百姓此刻已經在為夜市生意做準備。
一行人今晚要在雍州住宿一晚,第二日再繼續走水路直下襄州。
薛如蹉下船就匆匆去了薛氏的商行,關于水上貨運有些事情他必須要馬上傳信回去問個清楚。
托了薛氏的福,一行人被安排住進了雍州城最好的客棧——雲來客棧。
雲來客棧所在的地段寸土寸金,許不隐閑閑出門,邁步進了街尾的聚緣錢莊。聚緣錢莊生意做得大,在各地都有連鎖,頗為便利,而且是前任武林盟主司徒淵之子的産業,尋常沒人敢找麻煩,很得江湖中人信賴。
“客官,存銀還是取錢?”夥計熱情招呼他。
許不隐從懷中掏出一塊古樸的木牌遞過去,那夥計看了一眼忙去通知掌櫃,将他請上了二樓。
二樓深處的房間裡,錢莊掌櫃客氣相迎,随後例行公事開口:“蓬山此去無多路。”
許不隐麻木地回答:“财源茂盛達三江。”果然,再來多少次也覺得這暗号有幾分尴尬。
掌櫃确認是自己人,露出個笑臉,拿出一袋碎銀交給他。
這自然是掩人耳目的。許不隐接了銀袋,從袖中取出一本掌心大小的手劄放在桌上,轉身下樓,出了錢莊。
若是有心人翻開這本手劄,會發現手劄上所記也不過是這幾日發生的流水賬,客氣的說,這是一本青鸾工作日志。
當然,聚緣錢莊掌櫃的訓練有素,不會亂翻,他會親自封裝蓋上火漆印,快馬加鞭将手劄交到東家的案頭。
青鸾員工手冊第一條:每日撰寫工作日志,擇機送到聯絡點。許不隐作為青鸾優秀員工當然兢兢業業,雖然東家屢次因為他過于簡略的日志表示不滿要扣他工錢。
許不隐索性就順便去夜市逛了一圈,買了一包糖炒栗子。回到客棧時,旁邊薛如蹉的房門大開,一名暗衛守在門口,一個蓄山羊胡子、大夫模樣的老者正在裡間等待,手邊放了個藥箱。
薛如蹉聽到動靜擡眼看過來,示意他進來:“回來了?舒掌門說你身上有傷,讓我找大夫幫你看看。”方才許不隐從客棧出門去了何處,已經有人詳細報告給了他。
許不隐默然片刻,在大夫面前坐下頗為配合伸出手,目光微掃房内,不見舒靈越。
薛如蹉了然:“别看了,舒掌門說累了,在房間睡覺。”
老大夫在雍州地界行醫數十年,沒見過這樣的病症,邊把脈邊捋了捋胡須。
“年輕人最近受過傷?”
“是。”
“什麼時候的事?”
“半年前。”
“觀你脈象,你傷得頗重。你這個年紀,半年前的傷哪怕不用藥到如今不可能還沒一點複原的迹象,頗為怪異。”
許不隐心知不是沒有複原,而是越來越重,半年前他受的傷分明隻算小傷。
老大夫沒瞧出個所以然,最後開了一副保養的藥,建議許不隐再找專精武功内傷的大夫去診診,在薛氏暗衛引導下替駱镖頭和其他人看診去了。
舒靈越這時方醒,睡眼惺忪推開房門,過來問大夫看得怎麼樣。
薛如蹉如實相告:“大夫不精此道,竟沒診出來問題,隻說這傷蹊跷。”
許不隐不知怎的有點緊張,垂下長長的睫毛躲避那雙深棕色的眼眸。瞥到手裡的糖炒栗子,他不自在地舉起來晃晃,“吃嗎?”
舒靈越看清紙包裡的東西,是自己不耐煩剝殼的東西。
“謝謝,不吃。”
她走過來,垂頭翻了翻大夫開的藥方,露出一段修長白皙的脖頸。“那先抓藥,把藥喝了,下次換個大夫看看。”
*
雲來客棧的小二動作麻利将幫忙熬好的藥端上來。
看到旁邊監督的舒靈越,許不隐扶額苦笑。
他擡手将藥一口悶了:“第一次被人盯着喝藥,意外覺得這藥沒那麼苦。”
舒靈越把他的糖炒栗子往他手邊推了推:“胡說,我從小被師父盯着喝藥,都是一樣的苦。”
許不隐腹诽:我那是修辭手法。
他喝完藥剝了個栗子準備吃,想了想又攤開手掌,客氣一下問舒靈越吃不吃。
“謝了。”舒靈越從善如流伸手拿走那顆剝好的栗子喂進嘴裡,“真的挺甜诶!你還挺會挑栗子。”
許不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