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公子自小馬車都沒有架過,這牛車也是頭一回趕,鼓搗了半天,牛爺一動不動。
許不隐和舒靈越也不曾趕過牛車,愛莫能助。隻好舒舒服服坐在貨物上,給他一點語言鼓勵。
薛二公子咬牙切齒費盡千辛萬苦将牛車趕進了店鋪後院,三人又幫着把牛車上的貨給店家在院中整整齊齊擺好。
還了牛車之後,運貨的領頭人說下午的貨有人頂缺,不需要他們了,給他們直接結了工錢。
又累又餓的三人拿着辛苦掙來的工錢仔細數了數。
整整八十文工錢。
一個腳夫在碼頭忙活一個上午隻能掙八十文。
薛如磋開始反省自己從前的生活是否有些太過奢靡。
許不隐第一次感受到青鸾給他的酬勞果真不低。
舒靈越則慶幸還好她歸隐之後選擇給官府打零工做得是抓賊這種技術工種。
三人花了六十文買了三十個牛肉包子,再一次回到了那間四面漏風的茅草屋裡。
那牛肉包子皮薄餡大、又香又辣,紅油流了滿手三人都不在意,隻顧着低頭狼吞虎咽。那包子鋪不愧生意那麼好,當真是人間至味。
精疲力竭的三人吃完後就地躺在那茅草屋的地上休息。
胃裡有東西的時候,疲累的感覺愈發明顯了。
舒服躺着的舒靈越盯着天上一朵白雲慢慢悠悠地從他們頭頂飄過,困意來襲。
薛如磋突然開口,聲音都累得有點啞了:“舒掌門,我們如今算是朋友了嗎?”
舒靈越想起三人一起同過漂、一起扛過包的關系,理所當然道“自然”
“那我有個疑問,舒掌門可否坦誠以待。”薛如磋平靜道。
舒靈越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你問便是。”
許不隐覺得她答得有點太幹脆了,薛氏二公子的問題怎麼是好回答的。
薛如磋果然不會随意開口,他沉聲問:“舒掌門那日在牧雲山上得了寶藏的消息嗎?”
這問題的答案,應當是江湖上人人想知道的。
許不隐隐約猜到,果然被薛如磋問出了口。
“不知。”舒靈越不假思索,“我從來不知什麼寶藏的消息。”
許不隐和薛如磋聞言都沒說話。
還是薛如磋打破了沉默,“既然是朋友,我自然相信你。”
舒靈越卻偏過頭去,望着另一邊的許不隐。“我也有個問題,許少俠可否給我答疑解惑?”
許不隐從容笑了笑,道:“直言便可。”
舒靈越認真道:“你們青鸾接任務時,任何人的委托都隻收一個承諾嗎?”
薛如磋其實早先對于許不隐的身份頗為懷疑,一直覺得此人不簡單。赤面鬼是魔教六道使,絕對的高手,大夫說他身受重傷,但對付赤面鬼時的那一劍還有那般淩厲的劍氣。哪怕薛如磋自小未認真學劍,也被那招裡所震。
他暗地讓人去查許不隐,從找青鸾辦過事的人那裡得來的消息,他應該真是青鸾的人,但其他的一無所獲,此人好像是憑空出現在江湖上的。青鸾這個組織一貫神秘,薛氏掌管天下信息網,也沒能找到什麼線索。他也好奇,他們隻要一個人的承諾就替人辦事,這種看上去沒有保障的生意,怎麼還有人願意做。
舒靈越現在是全江湖的靶子,保護她的任務想來十分棘手,青鸾卻照樣接了委托。
許不隐聞弦歌而知雅意:“舒掌門其實是想問,為何諸葛掌門找到青鸾,我們就願意接這麼一單這麼麻煩的生意。”
舒靈越不否認:“都有。”她的确想知道青鸾究竟是怎麼運作的。如果人人靠一個承諾就可以讓青鸾辦事,那青鸾答應委托後會不會暗中有什麼其他條件,是否會對諸葛嫣有不利。
許不隐回答道:“童叟無欺,任何人委托,青鸾都隻收一個承諾。但是我們青鸾會挑選顧客,不是什麼人的生意都接的。”
薛如磋:“你們怎麼挑選?”
“青鸾有自己的标準,會判斷每一位顧客的承諾是否值不值他所求之事。”
薛如磋覺得他這話回答了仿佛沒有回答:“那标準是由誰來定?”
許不隐道:“自然是我們的東家。”
簡而言之是全憑東家的個人喜好接生意,薛如磋覺得青鸾的幕後東家着實有些兒戲了。隻是一個承諾,沒有任何約束,若是最後青鸾找顧客兌現承諾顧客做不到,豈不是賠本的買賣。
許不隐卻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麼,閑閑開口:“薛公子好像不太贊同。但青鸾做事本也不為錢,不為利。”
薛如磋是個生意人,覺得不理解:“那青鸾做事為了什麼?”
許不隐想起他幾年前也這樣問青鸾的東家。又花銀子又花精力,成立青鸾這樣的組織,安排這樣的交易規則究竟是為了什麼。
當時東家坐在一把高高的太師椅上,還觸不到地的腿在椅邊晃蕩,理直氣壯地說:“為了我高興。”
“我成立青鸾本就不為賺錢。天下的助人之事樣樣可做,天下的惡事爛事半點不沾,這才是青鸾。”
許不隐聲音不大:“大概是,為了俠義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