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的生意做遍天下,還沒見過這樣的地方。
安雲縣雖小,好歹東西向的各有三條街,而且因臨近邊陲,偶有異域商旅往來交易,商賈頗多,各類商品琳琅滿目。
此地還是雍州邊界内的一處小縣,名為長福縣。
說是縣城,與鄉鎮無異。隻有一條街道,生意最好的要數街頭的一家包子鋪。
三人正站在這家包子鋪門口,看着一籠紅油牛肉包子出神。
許不隐咧着一口白牙,套近乎道:“小二哥,今日生意興隆啊。”
小二打量了下眼前三人,相貌倒是都不俗,隻是穿的着實髒了一點兒,機械道:“素餡包子一文錢,豬肉的三文錢兩個,牛肉的兩文一個,要幾個?”
許不隐:“小二哥,我與你打個商量,這位公子,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薛氏二公子。可否借一副筆墨,我讓他給你寫張憑據,買你十個牛肉包子,你屆時去州府可以去薛氏商行裡兌……十兩銀子,如何。”
他考慮了一下薛二公子本人還在身邊,兀自把他想說的一兩銀子,擡到了十兩。
薛如磋微微哼了一聲,他薛氏二公子的憑據,看上去隻值十兩銀子嗎?
舒靈越搖搖頭,隻覺得這十兩銀子之諾實在很像騙子,很難取信于人。
小二果然面露嫌棄,嘴一撇,“什麼薛氏王氏的,小店利潤微薄,恕不賒賬。不買站遠些,别耽誤我做生意。”
薛二公子身上的錦衣名貴,但滿是水草髒污,當出去也沒人願意要。
他不露聲色瞟了一眼許不隐那把劍。
他見過這劍出鞘,以生意人的毒辣眼光這必是一柄絕世寶劍。他暗自打主意,想說服許不隐将這把寶劍暫時當出去。
幾人漫無目的将此地走了一遍,街上除了尋常商鋪就隻有一家無名小錢莊、一間旅店和一間飯館。
不識五谷的薛二公子此刻方覺,這個地方,居然一間當鋪都沒有。
舒靈越把他的神情看得分明,快走兩步到他身邊低聲道:“劍客的劍,就像歌者的喉嚨,這可是他的命。别想了二公子,你見許不隐像是會因為窮當劍的?”
白衣女子說完潇灑走了兩步,身姿如松,越過了薛二公子走到了最前頭。
不過聲音再低也躲不過許不隐的耳朵。
他都懶得糾正此地這種小地方,當鋪老闆收一把吹毛立斷的殺人劍還不如一把磨得很快的菜刀來得有用。
不過——
劍客的劍是他的命,舒靈越明明也用劍,她的劍呢?
*
平日裡玉馬辔頭金雕鞍的薛二公子,如今滿頭大汗、紅着臉全然沒有形象可言地趕着一牛車的貨物進了一間店鋪後院。牛車上除了貨還坐着一男一女,自然是舒靈越和許不隐。
在一個小地方,想找個臨時的活計并不容易。
錢莊飯館不缺夥計,而且輕易不會信任生面孔。
身無分文幾人,萬般無奈之際回到了碼頭,想打聽了下方才的腳夫生意,是否還需要人。
那運貨領頭的是個瘦高個兒的男人。今天倒是恰好有個腳夫家中有事,臨時來不了,卸貨的生意還缺一個人。
他看眼前幾個年輕人不像能幹活的樣子:“你們?細胳膊細腿的能行嗎?”
許不隐不語,拎起一袋貨物輕松扛在了身上,舒靈越也上前去輕松提起一袋貨物。
薛如磋掙紮半晌,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也上前去不大情願地抓起一袋貨物。
瘦高個男人點點頭,一袋貨不算輕,這幾人包括女人都勉強算有一把子力氣:“行吧,這會兒隻有一個人的缺,你們三個就頂一下。待會兒結工錢。”
若是有江湖人路過,便能見到三個武林名流高手在碼頭幫忙卸貨的奇觀。
不過此地沒有人認識他們。
舒靈越完全沒有心理負擔,賺錢總是要舍棄一些面子和自由的。
許不隐瞥見這人有些興緻勃勃的狀态,沒發覺自己嘴角微微勾起。
為什麼讓三個人頂一個人的缺,其實除了貨物并不多、能結的工錢有限之外,這領頭的安排十分明智合理。
别看着腳夫隻是個下力氣的活兒,三個自小習武的人,卻并不熟練,不懂得省力。也不能像旁邊肌肉虬結的漢子,在同伴配合下,能從船上一把扛起數袋下來。
許不隐試着學他們的樣子,數袋貨物扛是扛得動,但是貨物會滑下來,還要停下重新揀,并未提高多少效率,隻得放棄。
他們三人一袋兩袋的運,果真隻能頂得上一個人。
大半天之後三人負責卸的那批貨已經完成,三人幹了的衣衫又全部汗濕,腰也仿佛快要斷了。
這還隻是卸貨,卸完貨還要用牛車把貨給店鋪運過去。
這事确實隻需一個人就做得成,所以三人通過公平公正的猜拳決出了誰來架牛車。
三局兩勝。
第一局輸的是許不隐。
第二局輸的是薛如磋。
最後一局,輸的自然也是運氣不好的薛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