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二公子兩樣都猜對了。
此地的确隻有一個莫家,而且這莫家還十分的有名。
他們在街頭随便攔了個行人問了一聲可知道姓莫的人家住在哪兒。
“哦,你說莫家呀,繞過街東頭的那排民居就是,你一看便知。”
的确是一看便知,因為繞過東頭的民居,此地不是一排民房,而是隻有一棟宅子。
三人站在一棟足有王侯府邸那麼大的宅院面前傻眼了。
大門恢弘,兩旁還用冰裂紋壁畫裝飾,畫上好像是多年前俠客們華山論劍的場景,人物表情生動、動作流暢、栩栩如生,身上衣飾、遠處山巒無一不精美無一不細緻,一眼便知出自名家之手。
再看一眼仿佛畫中人要揮劍跳将下來。
兩側圍牆向東西延伸,一眼看不見頭。
房上和牆頭整整齊齊碼着光滑堅硬的琉璃瓦,若不是制式不符,此地倒像一座宮殿。
舒靈越:“如此窮困的地方,有這麼一間金碧輝煌的宅子,不是很奇怪嗎”
許不隐:“不僅如此,就連那管事莫大穿的衣裳都比我們今日在街頭遇見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名貴,都要幹淨。”
舒靈越:“所以這家一定是真正的有錢人,隻有真正的有錢人才能永遠衣不染塵。”
許不隐:“真正的有錢人為何會來這樣一個地方建這樣一座房子。”
他偏過頭:“金陵、揚州那些古來富庶之地不好嗎,雍州州府也出了名的富貴,偏要來這裡建一座宅院。”
舒靈越聳了聳肩:“你這話就問錯人了,有錢人的事情我怎麼會懂。”
二人一齊轉頭看向身後的紫衣公子,隻見他整了整衣衫,清了清嗓子,伸手把兩人往旁邊撥開了些,“借過。”從中間闊步走上台階,敲了敲門環。
好半晌,才有個佝偻身體的婆子開了門。
她臉上好像受過極為嚴重的燙傷,皮膚受傷又愈合,新長出的組織牽扯間已看不清其他五官,隻見一雙渾濁的眼睛。
她不開口,一雙眼睛直直盯着薛如磋,不一會兒又轉頭打量着另外兩人。她眼神十分警惕,生怕他們是什麼壞人似的。
薛如磋露出一個招牌俊雅微笑:“在下姓薛,方才有一個叫莫大的人說府上老爺邀請我們來做客。勞駕通傳一下,”
那婆子一聽緩緩點頭,動作緩慢推開了門,熟門熟路轉身給他們帶路。
大戶人家不愧是大戶人家,一間門房就抵得上窮苦百姓家中兩間草屋一般大小。
繞過門口的影壁。
婆子手上比劃,大意是示意他們原地等待,緩慢走進了正廳的大門。
尋常百姓家中堂屋還用的灰泥糊地,此處的天井竟鋪着整整齊齊的磚,此磚并不是青磚,乃是模壓祥雲紋磚,處處精巧。
看來傳聞中石崇以黃金作地闆不一定為虛。
但是這麼大的宅子,好像沒幾個下人。
那門房那麼大,守門的隻有婆子一人。這宅子裡也安靜得很,沒有很多仆從丫鬟行走。
不一會兒,瘦成一把筋的管事莫大快步走出正廳門口相迎,面上大喜過望,“三位少俠願意來做客真是太好了,我已經禀告了老爺。”
他做了個伸手的姿勢:“歡迎光臨愁眠居,幾位快快請進。”
愁眠居。
這宅子竟還有個頗為風雅的名字。
舒靈越緩步而行,悄悄和身邊兩人道:“進來之前,我很怕這地方叫富貴山莊。”
“富貴山莊還不好?”許不隐接茬飛快。
薛如蹉也不明白。
“你們不知道什麼是富貴山莊嗎?”舒靈越面無表情道:“名叫富貴,裡面住的人卻跟我們三個一樣窮。”
博聞強識如薛如蹉,也實在想不出天下哪裡還有一個住着窮光蛋的富貴山莊。
一進那寬闊的正廳,便能見到中間太師椅上的老爺。
他衣着打扮仿佛是窮人乍富一般盡顯豪奢,頗為誇張,手指上還胡亂帶着四五個翡翠戒指、和田玉扳指。四五十歲的樣子,坐着仿佛比椅子還寬,肥胖至極,看上去超過了兩百斤。
見幾人進來,那老爺站起身來。
他身量不算高,人雖胖,行動卻不顯遲緩,聲音頗為渾厚:“三位竟然如此年輕?”
“想必我的管家已跟各位介紹過了,我素來好交江湖好友。”
這老爺與尋常富人不同,形貌說不出的怪異割裂,薛如磋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回道:“在下幾人也好交朋友。”
“不過,入了我的眼,才是我的朋友。”莫老爺笑了笑,身上和臉上的肉仿佛在顫:“我在此地避禍多年,十分手癢,許久沒見到江湖人了。”
莫老爺的聲音還在原地:“年輕人好啊,你們來跟我過過招,是一起上,還是一個一個來?”
人已經從地上一躍而起,如同一座肉山一般,眨眼間已閃身到三人面前。
三人毫不意外的對視一眼。一來就動手,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晚餐。
舒靈越一步後撤,施展輕功已經退出一丈之地,“還是令武功最好的與莫老爺過招。”
許不隐也是一個縱身後躍:“薛二公子自幼有名家教導,最擅切磋武藝。”
薛如蹉原本站在他們身後半步,被這無恥的兩人向後一避,直接迎上了那勢如猛虎下山的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