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
無有村的村長和甯央等人也徹夜難眠,封閉的山村裡來了兩個用劍的江湖人。
打破的何止是衆人生活的平靜,更是衆人心中的平靜。
村長等到很晚,待齊忠隔門問清兒媳情況穩定後,才回到自己家中。
江湖人那麼一定會武,他此生見過武藝最高強的,隻有一人。
他記得那人也很會用劍。
可是他那樣的武功也敗了。
欲問世間,不知誰的武功最高?
該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因此他下了命令,這兩個年輕人既然會武,便不能等閑視之。甯央他們白日彙報的那個男子動态和今日這女子提出願意留下幫忙,倒是出乎意料。
甯央盯着茅草屋頂,歎一口氣。
見山當年是個年輕的随軍大夫,醫術不算高明,跌打損傷他倒是會治,可婦人科全然不懂。更别說穩婆,這些年村裡的女子生産都是靠以耿氏為首的幾個曾見識過生産之人,自發摸索的一套接生之法。
或許村長說得對,他們真該走出去了。
對許多人來說輾轉難眠的一夜,舒靈越或許是神經緊繃了小半夜太累了,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身邊許不隐已經不在。
她打開門來,紀嬸正從園子裡回來,她笑着招呼一聲。“小孟醒了?小賀一早跟我男人出去做活了,他還特意叮囑我讓你多睡會,不要叫你,我自然曉得。”
她整日樂呵呵的。
“正好,我給你做個早飯。”
“多謝紀嬸。”知道她一定不會讓自己插手,舒靈越已經從善如流。
哪怕對這個村子打起了一萬分的防備,但是她在紀嬸這裡感受到的是全然的善意。
村裡人既然已經知道了,她也不想僞裝,她環顧院裡,今日還有一些柴沒有劈。
舒靈越洗漱停當便走上前去,提起斧頭,飛快地開始劈柴。
紀嬸聽了果然過來阻攔,被舒靈越硬生生趕她去做早飯擋了回去。
她能感覺自己行動間還是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目光窺視,應該是旁邊戶那位獨臂男人。
她不想理睬,隻做不知,專心劈柴的時候又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情。她會走路時就開始習武,一身力氣,哪怕小小年紀,劈柴這等事自然不在話下。
但師父卻專門教她劈柴也是可以用巧勁的,他教完劈柴,又講了一個公伯儀的典故。
“小靈越,負其力者也,有時不如善用其力者也。有時候,真正的力量不在于蠻力,而在于‘巧力’,所以就算武功天下第一,若是隻懂武功沒有智慧,也隻是一介莽夫而已。”
舒靈越那時候半懂不懂,卻明白巧勁劈柴遠比她之前劈柴輕松的多:“師父,這話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我武功不如旁人,比旁人聰明,也可以獲得勝利?”
師父贊許地點點頭:“對,所以師父讓你學好武功是為‘勇’,運用自己的智慧是為‘謀’。有勇有謀,才能立于不敗之地。”
如今她武功盡失,無勇隻剩謀,該如何破局。
正在揮舞斧頭,察覺院外有人,她側頭見有個五十多歲的老伯,在竹籬笆外探着頭。
卻是齊忠。
舒靈越手握斧頭,面露微笑:“齊叔,來找紀嬸啊?”
“不是,我是來找你的。”他好像有幾分不好意思,舉了舉手裡的東西,“孟娘子,我自家釀了些楊梅酒,拿了一瓶給你嘗嘗。”
舒靈越看着他手裡提着的那個酒罐搖搖頭,“齊叔,好意我心領了,我不會喝酒。”
齊忠不善言辭,見狀也不多言,指了指門口的小竹筐,“小賀兄弟,可以喝一點。還有一點家裡的臘貨。”
這時紀嬸已經把早飯擺上了桌,見門口來人:“齊大哥來了。今兒瓊花娘可好些啦?”
齊忠點頭,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好多了。那個,我就先走了。”
他怕舒靈越繼續拒絕,放下了那罐楊梅酒,轉身回去了。
舒靈越走過去拿起那罐楊梅酒和小竹筐,竹筐裡有一隻風幹雞和一些臘肉香腸。
紀嬸笑答:“你齊叔這是感謝你呢,你就收下吧,不拿他心裡不安。”
紀嬸還湊過來補充:“他家裡早些年是釀酒的。這楊梅酒,阖村裡隻有他會釀,我喝過,沒啥酒味,味道又好又不上頭,據說還有美容養顔的功效。村裡總共兩三棵楊梅樹,這楊梅酒一年也得不了幾壺,你和小賀可以試試。”
紀嬸都這樣說了,舒靈越便收下了,将那罐楊梅酒并竹筐拿回了後廚。
“行,那東西我就交給紀大廚了,當做我們住這裡的夥食費。”
紀嬸嗔了一聲:“你這丫頭。”
用過早飯,紀嬸繼續紡布做衣,舒靈越則去了小溪邊洗衣服。
舒靈越到溪邊的時間已經不早了,她今日起得晚,村裡的婦人們一般來的更早些,她洗完轉身欲走。
旁邊突然有動靜。
舒靈越不自覺握緊了搗衣棒。
原來是一隻身上布滿了黑灰短條紋的狸貓忽然從旁邊跳了出來,它步伐輕巧,行動間頗為威風,頗似某位近親。它十分自在地巡視領地,見到有人也沒有害怕得後弓起身子拔腿便逃。
這貓兒頸部有一圈白毛仿佛纏了條圍脖,前肢下頭也是白色仿佛戴着一雙白色手套,尾巴底部一圈黑毛。
舒靈越一眼便認出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