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你?”
那貓兒見她走近,也不退不怕,絲毫沒擺出進攻姿态,溫柔地喵喵叫一聲,居然被她一手撈在懷裡。
舒靈越摸着小貓毛發順滑的脊背,與它狠狠親近了幾番。
小貓都有些不耐煩了,掙紮幾下,伸爪踏着她的手臂,跳了下去。不過也沒有跑遠,還是在舒靈越身前打轉玩耍。
“看來我與你倒是頗有緣分。”
說話間旁邊又有腳步聲。
一個身着深色布衫、面容嚴肅的婦人抱着盆從大樹那頭走了出來,正是耿嬸。
她應該是洗衣途中,坐到旁邊樹下休息片刻。
她沒出聲,從舒靈越的角度全然沒見到她。失去了武功之後,對細小的聲響和旁人呼吸的敏感有所下降。
舒靈越面上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心裡卻有幾分不安。
這耿嬸的行動間,總是有股獨特的威嚴和端莊氣質。
她盯着舒靈越:“孟娘子早先就見過這貓兒嗎?我這兩日見它不在,才知她貪玩,被村口的老李關在了雜物房。老李獨居多年,又耳背沒聽見貓兒叫嚷撓門。我今日才把她放出來。”
舒靈越也不想隐瞞:“的确如此,我幾年前曾見過它。”
許不隐今天在地裡幹活,卻比昨日要輕松,因為瓊花爹今天一聲不吭地就過來幫忙。
趕都趕不走。
許不隐知曉這是來感謝舒靈越昨日為他妻子診治,便不再多言。
甯央心裡也門兒清,但是他素來寡言得很。
地裡的活兒,三個人沉默着埋頭苦幹,原本一天才能幹完的活兒,很快就做完了。
日頭還很烈。
三人一同在樹蔭下歇息片刻。
許不隐歇息的時候,裝作不經意四下張望,昨日舒靈越幫忙之事後,今天暗中盯着他的眼神都少了些,少有的幾道目光好像也善意多了。
他和舒靈越是江湖人的事情,拿了劍的人應該隻報告給村長這種領頭人,村長應該也控制了知曉範圍。
村裡如瓊花爹這樣的年輕人,善良質樸,應該不知其安排,所以今日才來知恩圖報。
甯央家的地位置比較遠,莊稼地再往南走,就是一條橫亘于村子盡頭處的大河,叫渭水河。
一群小孩子你追我趕地穿過莊稼跑向那邊。瓊花不在其中,可能還在家裡照顧娘。
瓊花爹祖傳的不善言辭,看着這群無憂無慮的小孩,主動找話題道:“這幾天耿嬸身體不适,怕傳給了孩子們,都沒有安排習字課。”
甯央見這群瘋趕打鬧的小冤家們,忍不住出聲告誡:“小心點,不要離河邊太近。”
小孩子們笑嘻嘻着沖向那邊,不知在玩什麼。
幾人休息了片刻,就準備接着幹活。
忽然有兩個孩子哭着跑近,一個抽抽噎噎說不出話來,另一個話也說不利索:“嗚嗚嗚,廷望、廷望掉河裡了!”
甯央和瓊花爹一聽面色一變,那渭水河水流湍急,掉進河裡非同小可。
三人飛速趕到時,廷望還在水面上撲騰,但是他年紀尚小又不會凫水,憑着本能撲騰了一會兒,很快沉了下去。
甯央二話不說就跳了進去。
他奮力遊向廷望,岸邊人一個錯眼,兩人卻一起消失在河面之上。
準确的說,不止廷望這等小孩子,就是村裡二十多歲年輕人,都不會凫水,村裡隻有一條小溪,渭水河湍急不适合凫水戲水。所以趕來的瓊花爹也不會。
村裡人也跟他們一樣趕來的不少,但是多數隻是幹着急。
若是要救溺水之人,時間就是生命。
許不隐顧不上那麼多,也跳進河裡。
舒靈越和耿嬸急急趕來的時候,廷望已經被救起來了,這個像年畫娃娃一樣的孩子精氣神還好,隻是受了些驚吓。有個年輕婦人應該是廷望的娘,一臉心有餘悸地摟着他,一會兒又哭着罵孩子。
“從小就告訴你不可以到河邊玩,你還要到河邊的樹上和大家比賽摘果子,娘說得話你都當耳旁風……”
旁邊的父母也在教育孩子,多年前的渭水河也掉下去過小孩,當場就淹沒在水中,最後屍身都沒找着,上一輩家長就耳提面命不允許孩子玩水。誰都沒想到今年河邊這顆樹上最高的枝頭結了個果子,貪玩的小孩子就約定好比賽誰能摘到誰就是下一任首領,廷望作為此任“首領”當仁不讓,自然要第一個嘗試,他擅長爬樹,身子小,又輕巧。誰知道最高的那枝頭,連一個幾歲小孩的重量也無法承擔,枝幹彎折,廷望一下便摔進了河裡。
好在不多會兒,廷望就被下水救人的許不隐抱着托到岸邊,應該隻是嗆了幾口水,上岸便哭。但是甯央不見蹤影,許不隐将孩子送回了岸邊又下水救人去了,兩人至今還沒有上來。
廷望就是張慶碌的孫子,他一臉心疼地安撫自家孫兒。阿央他們為了救他在河裡生死未蔔,他一到岸邊第一時間讓人回去找了竹竿,等着待會兒救人。
這河水湍急,莫說小孩,張慶碌他們早年剛來的時候有個出生入死的兄弟掉下去再沒上來。
他們不是水師将士,凫水的功夫全靠自學,這等急流河水下去救人十分危險。
甯央下水乃是量力而行,他是河邊生河邊長的,當年便水性極好。
怎麼會上不來了呢?張慶碌臉上越發凝重。
渭水河太過湍急沒有架橋,村裡決心避世不出自然也沒有小船渡河。幾十年間,外人更不知這個早已荒廢許久的村子裡住了一村逃來的人。
此刻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混混沄沄的河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