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靈越一見此景,就明白村裡人大多是不會水,幸好她還有一門師父教的獨門閉氣功夫,下去找人應該沒有問題。
來不及思考太多,舒靈越站在河邊欲要跳下去找人時,被旁邊的耿嬸拉住了,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銳利冰冷,手卻很溫暖。
“太危險了。”
舒靈越掙開耿嬸的手。
“沒事,我有成算。”
旁邊的婦人們也擔憂不已。
“孟娘子,就算你下去,有力氣能拖得上來他們兩人嗎?”
“就是呀!”
“可以,你們不必擔憂”
舒靈越不顧勸阻,想了想,還是飛快脫去了礙事的外衫。
這時紀柔也小跑着趕來了,聽說是甯央下水救人,許不隐折返又下去救甯央,她上來就握住了舒靈越的手,面上有慌亂、也有疑問還有一絲歉意。
舒靈越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回想起那日船翻了之後許不隐下水救她。
“我夫君的水性甚佳,他和甯叔應該不會有事,可能是有什麼突發狀況,我再下去搭把手,莫要擔憂。”
誰知紀嬸的力氣很大,她不肯放手,不讓舒靈越下去。
旁邊的張慶碌也出手阻攔,“孟娘子,你莫下水了,此處水深且暗流急。”雖不知底細,若是這夫妻兩個都因為他們家廷望的事折在這水裡,他于心不忍。
就在此時,村裡人突然嚷起來,“看見人了看見人了!”
舒靈越擡眼凝眸,許不隐摟着甯央在水面上露了個頭。
她心口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下,村裡男人們立刻把兩根綁在一起的竹竿,盡力伸到遠處接他們一程。
許不隐有些力竭。
與寒江那日不同,舒靈越是女子,身形瘦削。甯央身高與他差不多,年輕時從軍,如今每日務農,一身結實的肌肉。甯央應該是陡然下水後,在水中抽筋後溺水的,許不隐下水總算在暗流中艱難找到他,他閉氣的功夫和水性都上佳,就快靠近時卻突然有一瞬感覺自己眼神有些模糊,他強忍住身體的虛浮,拽住了甯央,用盡全身的力氣挾着這樣一個壯漢向水面遊。
好在有提前準備的長竹竿,村裡衆人齊心協力将他們拉上來。
“阿央、阿央!”紀柔慌了神,旁邊張慶碌等人也趕緊圍了上來。
許不隐上來就有些脫力,坐在一邊喘氣。
舒靈越蹲下身來,“沒事吧?”
許不隐搖搖頭,“先救人。”說罷就要起身。
舒靈越按了他的肩膀,“我來吧。”幼時,師父教她閉氣之法時,也教過遇見溺水該如何處置。她轉身給了旁邊心急如焚的紀柔一個放心的眼神。
許不隐在無人知處,默默用衣袖擋住了還在微微發抖的手。
舒靈越上前按壓甯央的胸口,她手勁夠,有節律的按壓了好一陣,甯央總算吐出一口水來,人也轉醒過來。
村裡人也跟着高興起來:“好了好了,醒了。”
“還要多虧了小賀兄弟下水及時!”
“是啊!”
紀柔這時才敢喘氣。
在紀嬸的強烈要求下,幾人全部回家。
許不隐和甯央都換上了幹衣服。
她則是忙前忙後,安心準備了一頓“壓驚飯”。中午的飯桌上幾人就見到了那隻風幹雞和一道蒜苗炒香腸。
紀嬸一落座,就把雞腿一隻夾給了許不隐,一隻夾給了舒靈越,又給甯央夾了個雞翅膀。
舒靈越要夾回去,紀嬸把自己的飯碗拿遠:“本來就是專門給你的風幹雞,你吃就是了。”
她想夾給甯央,甯央也是一樣的反應,卻不敢擡頭看他們:“多謝你們的。”
舒靈越和許不隐知道甯央為何面露羞愧。兩人對視一眼,咽下了這美味的雙重好意,齊忠祖上是釀酒的,原來做風幹菜和臘貨的手藝也是一絕,又入味肉又不柴。
用過午飯,紀柔嚴令甯央和許不隐下午别去地裡幹活,就在家休息。
“身體要緊!特别是你,都不是年輕人了還逞強。”
紀嬸的家庭地位不言而喻,甯叔接受批評乖乖聽命。
舒靈越和許不隐沒有午睡的習慣,選擇出門散散步消消食。
迎面走來一位扛着鋤頭的鄰居沖他們點了個頭:“小賀兄弟和媳婦出門遛彎啊。”
許不隐含笑答:“是啊”
“夫妻”兩走在村中小道上,烈日炙烤着大地,暑氣蒸騰,心中卻自有一份自在。
走到小溪邊的時候,許不隐聲稱累了,一屁股坐在一塊溪邊的石頭上。
舒靈越也索性陪許不隐坐在石頭上,兩人對視一眼,倒是都笑了出來。
許不隐想起方才舒靈越問他沒事吧的那個神情,深棕色的眸子裡印着他的臉,有九成沒有消散的擔憂和一成劫後餘生的輕松。
“你方才好像很擔心我”
舒靈越坦然點點頭。
“當然啦,如今我們兩人是‘夫妻一體’,你怎麼能出事?”
聽到自己預想的回答,許不隐抿着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舒靈越疑惑:“怎麼?”
許不隐強忍笑道:“沒什麼。你知道我方才救人時在想什麼嗎?”
許不隐:“其實跳下去之前我什麼都沒想,一心隻想救孩子,見河水那麼湍急,我也吓了一跳,腦子裡一閃而過的是反正我都中了無愁可解,死了也就死了。
但是我起來看到你脫了外衫準備下河救我,忽然覺得,我家娘子青春美貌還這樣舍不得我,我不能死。”
舒靈越木頭托生,半點不答這話,隻覺許不隐這人不僅生來愛笑,還入戲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