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聲音艱澀而溫柔,直抵她内心深處的柔軟,宋識撫上他的眉眼,“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秦夷簡低下眼睫,掩住眼底的濕潤,唇邊牽起一抹笑,輕輕執起她的手。
觸到他冰涼的掌心,宋識指尖輕顫,千言萬語哽在喉間,最後化作兩行清淚,順着臉頰無聲滑落。
秦夷簡收攏手臂,想将她擁入懷中,可不過須臾,他的身影便如輕煙薄霧般漸漸消散。
眼前的景象,竟與夢中如出一轍。
宋識怔怔地站在原地,什麼也不敢想,什麼也不敢做。
終于,她鼓起勇氣去抓他的衣袖。
卻隻摸到一手瑩塵。
淚水洶湧而出,模糊了宋識的視野,指尖冰涼逐漸散去,唯有空氣中還殘存着他身上的芙蕖清香,她聽到柏丘道人長歎一聲,似是哀歎,抑或是惋惜。
良久,宋識道:“柏丘道人,我剛剛……是幻覺嗎?”
柏丘道人道:“宋娘子想聽貧道作何回答?”
宋識默然一瞬,望着手中魂幡艱難開口:“他……還會回來嗎?”
柏丘道人歎而不語。
宋識攥緊魂幡,“能再見他一眼,我已然滿足了,多謝柏丘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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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蕭蕭,月色寥寥。
秦夷簡立于窗前,久久凝望着屋内的人影,他曾在心裡期盼了無數次與她成親,仍記得定下婚期那日,自己是何等的歡喜。
可是,他和青梅竹馬的小娘子沒有以後了。
“為何要放棄?”
身旁蓦然傳來一道冷幽幽的聲音,秦夷簡心底一驚,打了個寒顫。
殘魂抱起手臂站他身旁,“你同我一樣,如今都是孤魂野鬼了,還怕什麼?”
秦夷簡啞然失笑,“人鬼殊途,我豈能……耽誤于她?”
“至少你還有機會,”殘魂迷惘地看向夜幕,道:“不要像我一樣,在這世上飄零太久,忘了自己是誰,也忘了所愛之人。”
秦夷簡沒有回答,仍舊望着屋内,柏丘道人起身欲走,她抱着魂幡失神落魄地站了許久,最後伏在為自己刻的碑碣上。
夜風漸歇,她的啜泣在耳畔反複回蕩,壓抑在秦夷簡心底的痛楚也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他身形一頓,不由抓緊了窗棂。
“既然放不下,為何不肯回魂?”柏丘道人問他。
“死生有命,誰能無憾?”
秦夷簡怔然良久,低下頭笑了笑,“我知道人能助我還陽,可還陽以後我終不能如常人那般,隻會累她一世,倒不如就像現在這樣,守着她,護着她。”
還是先前的回答,柏丘道人自知難勸,奈何他不能強行使人回魂,隻能搖頭苦歎:“癡兒,癡兒啊。”
言罷,柏丘道人無奈離去,那縷殘魂也不知所蹤,興許是又回玉佩裡養魂了。
秦夷簡扶着窗棂,慢慢攥緊掌中的符箓,死後化作遊魂,他走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親朋摯友,除了柏丘道人與自己朝思暮想的小娘子,再無一人能看到他。
可他已是孤魂飄零之身,不應讓生者抱有執念。
有了這張符箓,他就不用擔心了。
窗牖處傳來陣陣細微的聲響,宋識恍然擡頭,淚眼朦胧中,好像看到窗後立着一道人影。
她的心猛然一顫,可揉了揉眼睛,影子又消失不見了。
宋識不死心,一步一步走到窗前。
秦夷簡捏緊險些掉落的符箓,緩緩呼出口氣,差一點,她就要看到自己了。
宋識眉心忽皺,方才她分明聽到一聲男子的歎息,那聲歎息離得很近很近,就像是在她身前一樣。
可擡眸望去,外面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