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夢初醒,擡眸看了宋識一眼,便退出牢房。
張循面色複雜,湊在趙杙耳旁低語幾句,又将一封劄子交到他手裡。
趙杙臉色大變,“傳信的驿卒現在何處?”
張循道:“還在驿站。”
趙杙穩住身形,握住劄子疾步沖出牢房。
宋識覺得奇怪,究竟是什麼樣的消息,能夠讓趙杙如此着急。
張循道:“宋娘子,官家今夜來此,是想告訴娘子此案不再追究,外面已備好馬車,天色已晚,宋娘子也早些回府。”
宋識低頭道謝:“多謝殿帥(3),我再去看看孫掌事他們,官家看到的那些證詞必然是蔣伍德嚴刑逼供逼來的。”
“那些人受了很重的傷,官家已命人把他們送出去了,宋娘子可不必再操心這些,”張循交待完這些,便轉身追向前面的趙杙。
宋識彎身撿起榻上那塊有問題的字版,雖然趙杙不再追究此事,但她一定要查清楚。
可站起身時,她看到窗洞外似乎燃着熊熊火光,還有一股火油燃燒的味道。
緊接着,外面有人不斷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刺鼻的煙氣撲面而來,嗆得宋識連聲咳嗽,她心底一慌,下意識抱緊字版,加快步子朝外奔去。
然而才出栅門,後頸處突然傳來一陣鈍痛,她隻覺得眼前一黑,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聽到動靜,走在宋識前面的幾名殿直紛紛回頭,卻見火勢已蔓至牢中,熾熱的火焰倏而竄升,仿佛要将狹小的空間全部吞噬殆盡。
濃煙彌漫,如同厚重的陰雲,壓得人難以喘氣,疾步趕回的趙杙放下擋在臉前的衣袖,卻怎麼也瞧不見宋識的身影,不由神色一變,“人……人呢?”
方才人們才見起火,頃刻間便燒至牢中,必是有人在這附近澆了火油之類,張循面色凝重,當即抱拳擋在趙杙前,吩咐身旁幾名殿直:“你們幾個,快去救宋娘子。”
火焰的噼啪聲令他不敢有絲毫懈怠,轉而擡起頭回禀趙杙:“官家,宋娘子應是跑不及,被火隔在後面了。”
火光直沖屋頂,趙杙望着眼前一幕,身軀微微發抖,他怔愣片刻,一把推開張循,意欲沖到大火深處。
“官家萬萬不可!”張循大驚失色,伸臂攔住趙杙,奮力勸道:“火勢迅猛,官家萬不可行此冒險之舉。”
殿直們立在火焰前,孰料牢房的木栅轟然斷裂,橫亘在甬道之中,崩落的火星有半丈之高,逼得衆人不得不後退數步。
迷迷糊糊間,宋識覺得自己被人從地上拖拽起來,她晃動手臂企圖掙脫,可是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她張了張嘴,想去喊前面的殿直,卻又嗆進一口火煙。
但就在這時,身旁飄來一股芙蕖清香,拖拽她的人也不知何故,忽然松開雙手把她丢回到地上。
宋識眼睫輕顫,她勉強将眼皮撐開一條細小的縫隙,依稀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傾身而下,那人動作輕柔,輕輕托起她的腰身抱在懷裡,衣衫間的芙蕖香芬郁清幽,霎時驅散了她心間的所有不安。
隻是他的身體,有一種不同于常人的冰涼。
倏地,她心頭一震,蜷起指尖抓緊那人的衣袍,她想擡起頭,想看清他的模樣,可現在的她,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濕潤從眼角緩緩溢出,她實在是不甘心,努力張開唇瓣,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喊出心底喚了千萬次的名字。
“紹安……”
那人身軀一顫,幾乎頓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