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說現在,他在水池裡洗土豆,江何晚看見了,又在叫他回小沙發上坐着烤火,等會兒别讓傷口沾到水了。
“哥。”江歲把土豆洗幹淨拿到案闆上,說:“你這樣會把我慣壞的,沒有家長會這麼溺愛孩子。”
“慣壞就慣壞呗。”這話江何晚聽着好笑,捏了捏他并沒有很多肉的臉,說:“反正還是小孩嘛,等長大點了,不聽話哥哥就找老師要戒尺打你手闆心。”
他上初中的時候最怕老師手上拿着的紅色戒尺,長長的,還很厚,不論是敲黑闆還是敲講桌都會發出很大聲音,敲手闆心更甚!
可是長大點......是多大?
“哥哥你肯定不會打我。”江歲有恃無恐。
“你怎麼知道?哥哥發起火來也是很吓人的好吧。”
江何晚故意把菜切的很用力,以顯示自己也是有脾氣的,雖然到現在,江歲還沒看到他對街坊鄰居和自己發過一次火。
江歲說:“以後哥要打我,我就倒在地上哭着大喊我最愛哥哥,我永遠愛最好的哥哥,這樣你就不會打我了。”
“哥可不慣着你。”江何晚哼哼。
“那我就裝病,你肯定舍不得看我難受唔——”
嘴巴被江何晚捂住,隻剩兩隻大眼睛在眨巴眨巴,江歲慢慢把他的手挪開,眼裡不解。
“有些話還是不要亂講,怎麼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那有什麼的嘛?”
江歲不以為意,卻不知道在幾年之後,所說的話一語成谶,成了他心頭萦繞不散的噩夢。
等做好了飯,江何晚叫江歲把客廳的窗戶打開散味。
江歲放下手裡的刺繡,他現在繡的完全沒有之前的認真仔細,粗糙的做工使他的速度很快,預計這兩天就要完工了。
打開窗戶,客廳溫度瞬間降了幾度,開了十來分鐘,等吃完飯就關上。
他們能自由支配的時間很少,一半吃完飯洗完澡再坐一會兒就要睡覺了,不過今天江歲居然沒有依照往常的作息早早上床,而是在光亮處專心繡刺繡。
他是男孩子,但側臉卻格外秀氣,睫毛彎彎的,鼻梁挺鼻尖翹,臉上肉也漲了不少,可能是最近每天早上投喂的牛奶起了效果。
隻可惜臉上的傷形成了負面影響。
江何晚把明天工作的衣服吹的半幹拿出來晾着,轉頭看他還沒有休息,就叫了他一聲。
“歲歲。”
他定了鬧鐘,把明天上班要帶的東西再清點了一遍,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十一點半了,忍不住問江歲怎麼還不睡。
“我馬上。”聽哥哥叫他,他手上的速度越發快,等今天的任務完成的差不多了,跑去門邊關上燈,就着小夜燈的光鑽進被子裡。
“咯吱咯吱——”
江何晚難得玩心大起,在江歲鑽進來的瞬間拿被子把他整個罩住撓他癢癢。
“哥!不要鬧我!”江歲雙手推拒着他。
捉弄了幾分鐘,沒有聽到想象之中的笑聲,察覺到不對,江何晚捂着被子坐起來,臉上有些不解。
江歲半握緊手克制身體不自主的顫抖,眼神無意識地流露出一點恐懼,這顯然不是對江何晚的,而是本能的畏懼心裡的某一個人,像是進入了平行世界的夢魇。
他不知道他小時候發生過什麼,但是顯而易見的過得并不好。
“歲歲!”
反應過來自己過分了,江何晚撲過去把他抱的緊緊的,有規律地輕拍他的後背,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都怪哥哥,哥哥不應該捉弄你的,歲歲,對不起,對不起!”
“沒...沒事,哥哥。”
好久,江歲才緩過來,慢慢回抱住江何晚。
“隻要有哥哥在,都沒事。”
他眼神還是有些渙散,不自覺地往江何晚懷裡靠,身體失控的感覺并不好受,但現在完全被愛和溫暖包裹的懷抱讓他非常安心。
靠着哥哥溫熱的手,江歲滿眼依賴看着他,江何晚本就是個很好的人,更印證了相由心生這句話,無論是第一印象還是之後的相處總能讓人産生好感,就碧如隔壁柳大媽,僅僅是因為江何晚幫過一個小忙,就已經風雨無阻給他們送過好多東西。
江歲第一次見到這個自稱以後是自己哥哥的人,也是好奇大于恐懼。
他主觀覺得,他就是好人。
以後跟着他,是不是就不用被按在地上毆打、被罵是賤貨賠錢貨、被罰冬天在雪地裡站着了?
出院後,他默不作聲地跟着他回家,有對未來的期待,也有小小的不安,到家後卻發現他所居住的環境和家庭條件跟他原來相差不大。
但跟原來不同的是,這個哥哥學着把自己百分之百的愛都給他......
世界安靜下來後,兩人擠在一張小床上睡覺。
“歲歲。”
同樣比較清瘦的手臂抱着他,江何晚顯然困了,連打好幾個哈欠,長時間站着上班的疲憊讓他入睡很快,但還是強撐着告訴他:“歲歲,要是,學校再有人欺負你......你就跟,跟哥說......”
“哥......保護...你......”
說到最後,他聲音越來越小,已經聽不清了。
江歲眨眨眼,把自己埋進被子裡,擦幹落下的淚。